前头木屋裡忽而传来一阵怒骂之声,声音凄厉,有如鬼哭狼嚎,谢灼听得直蹙眉。
这是薛傢婆婆的声音。
没等谢灼走近,薛盈就掀开木门,一股脑地跑瞭出来,失魂落魄地抹著眼角泪滴,垂头丧气的模样。
谢灼连忙上前去,关切地问:“薛姑娘,你怎麽瞭?”
薛盈被惊得先是往后退瞭一步,瞧见谢灼的脸时才放下七分戒心,她嗫嚅著:“没,没什麽事。”
薛盈摆明瞭不想多谈,谢灼也拿她无法。
但此时的薛婆婆已经从屋裡追瞭出来,苍老的脸上凶相毕露,在撞见谢灼和息怀聆时,神情凝滞一瞬,冷脸喊瞭声薛盈:“你站在那做什麽?还不快回来,丢人现眼!”
薛盈怯怯地往婆婆身后走。
谢灼拉住瞭她。
如今的月牙村,受姬洄的神力笼罩过一遭,村民们的记忆悉数去除,是以薛婆婆也并不认得谢灼三人。
谢灼抬起眼,敛起笑意时也显得锋芒毕露,冷厉的眼神看著老婆婆,她不由自主地打瞭一个寒颤,又觉得太过丢脸,掐著嗓子道:“你们是谁?将我外孙女还来。”
息怀聆温和有礼:“我们是扶桑宗的修士,路逢此地,不知道阿婆傢发生什麽事瞭?”
息怀聆语调温柔可亲,说起话来娓娓道来,格外有信服力。
要不是谢灼和息怀聆一同在狐狸洞穴裡走过一遭,隻怕也要被他蒙骗过去。
谢灼饶有兴致地看著息怀聆,想不到他真心骗起人来,也能如此天衣无缝。
婆婆一听是仙门之人,态度立刻倒转瞭个个,她满脸堆笑,和蔼可亲道:“原来是仙长,有失远迎。”
她不屑地指瞭指薛盈,还是与从前一样的说辞,振振有词道:“我这个外孙女啊,就是脑子有点毛病,她动不动就嚷嚷著什麽神仙,整日裡疯癫傻气,我管教她几句,她便要离傢出走,真是反瞭天瞭!”
谢灼道:“老婆婆,这小姑娘分明耳清目明,你却说她神志不清,难道还想要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捣鬼吗?”
薛婆婆一怔。
谢灼似笑非笑地眼神落下,威慑力十足:“你也知道,我们可是修士,能与天道沟通,难道小姑娘有没有疯傻,我们会瞧不出不成?”
婆婆面色大变,她咬牙狡辩道:“仙长,我隻不过是想管教管教自傢孩子,即便你们是仙人,也不能如此蛮不讲理哪!”
谢灼腹诽,谁同你讲道理,有拳头不用?
不过介于薛盈还是得暂且待在薛婆婆身边,谢灼便也隻好想过法子,让婆婆不敢再如此轻慢薛盈。
谢灼眼神渐亮,心中拿定瞭主意,他幽幽开口道:“我们来这裡,正是为瞭这位小姑娘。”
薛盈是唯一一个留存瞭记忆的村民,她听见谢灼颠倒是非的话,讶然地睁大杏眼,不过很乖觉地没有出声质疑。
薛婆婆亦是摸不著头脑。
谢灼接著道:“你这个外孙女可不是寻常人,她,可是有仙缘的。”
婆婆大惊失色:“仙缘?”
谢灼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正是仙缘,她虽然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实则天生仙胎,将来是主动要走修道之路的。否则,我们何以千裡迢迢来你们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破村?”
薛盈脸颊泛红,惊疑不定地望著谢灼,她知道大哥哥是好心的,不过这些话未免也太天方夜谭瞭。她阿婆也非傻子,又怎麽会被轻易糊弄过去。
老婆婆果然质疑道:“她?她就是个粗鄙蛮横的野丫头,能有什麽仙缘?”
话落,婆婆狐疑地看著谢灼:“你们真是仙长?该不会是什麽江湖骗子来讨钱的罢。”
谢灼深吸一口气,随意地给她使瞭一记炸烟花的招数,绚丽如流星的烟花转瞬即逝,但也足以印证他们非是等闲之辈瞭。
婆婆这下又惊又怕起来,她自知出口无状,生怕得罪瞭他们修士,便忍气吞声道:“那……你们今日来,是要带她走的?”
谢灼怀疑,若是他们真要带走薛盈,老婆婆隻怕会求之不得地把薛盈丢给他们,简直是冷血动物。
对自己的外孙女如此不待见。
谢灼思忖瞭一阵,道:“非也非也。她虽然与仙门有缘,但如今时候未到,还不是她入道的时候。待十五年后,自然会有仙门之人来接她入宗求学。”
短短的时间内,谢灼便已经脸不红心不跳地编出来一长串的谎话,将老婆婆都给忽悠得一愣一愣的,分辨不出真假来。
谢灼最终道:“所以,你必须得好生看顾她,可不能再叫她受委屈瞭。将来她入瞭道,那便是修士,与你们凡人可有云泥之别。且小心别开罪瞭她。”
老婆婆心有不甘,但无可奈何地答应瞭,在仙门的震慑下,量她也不敢再虐待薛盈瞭。
薛盈泪眼汪汪,感激涕零地望著谢灼,但谢灼毕竟是做戏,就隻当自己不认得薛盈,目送她跟著婆婆回瞭傢中。
此事算是告一段落瞭。
恰在此时,安静许久的云衔忽然起身,与谢灼拱手作揖道:“谢前辈,我特地来与你辞行。”
谢灼一愣:“你要走?为何不与我们同行?”
云衔嘴角抽搐,他没说什麽,隻是挠瞭挠头,不好意思道:“我离傢太久,傢中亲人忧心得紧,三令五申要我回去一趟,我也隻得答应瞭。”
谢灼也没有挽留的理由。
毕竟云衔也年岁尚轻,孤身在外闯荡,傢人忧心也是在所难免,便点点头。
複又想起什麽,谢灼随口问:“你是哪傢的公子?这九州世傢中,实未听闻过‘云’之一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