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了片刻,兰槐看了看对面还红着眼的人,道:“过来。”
方才来的时候带路的人介绍了,每年各地郡守都要来丰都述职,这里是专门用来招待各郡守的,一间屋子安置了两张床榻,可以住两人。
随风起身走到对面的床,站定在兰槐面前,怀里的白骨总算可以跳出来活动活动。
“兰美人兰美人,风风的脸生病了,你快看看是不是什么邪祟异兽作乱!”
随风情绪仍旧不高,只是配合小白的话半蹲下让自己的脸可以和兰槐的视线平齐。
兰槐目光淡漠地盯着他的脸,指尖凝起一束紫光朝他的脸扑去,红色那半张脸被紫光包裹,一阵一阵发出滋啦的声响,听起来格外像骨头打碎重组。
随风紧闭双眼不敢看,这还不够,又抬手捂住耳朵,实在是这声音听着怪让人毛骨悚然的。
半蹲了不知道多久,随风腿有点酸,兰槐指尖还在他脸前,他不敢动弹,只能强忍着酸痛。
“怎么这么久啊?”平时兰槐施法不都是挥挥手就行了吗。
“再忍忍,快了。”兰槐敛眉回答。
脸上的紫光闪动更快,过了不知道多久兰槐才松手,神色冰冷。
随风小跑到梳妆台前看镜子,刚好了几分的脸色又沉下来。
红色消退了点,也仅只是消退了点。
“你吃了什么,又碰了什么,一一说来。”兰槐揉揉眉心,刚才施法太久耗费了不少精力,加上先前追逐蛮蛮,疲惫终于泛上身体。
随风低声回答:“没吃,碰了个人,还有小白变的绳子,就没了。”
“人?”
“一个老头,就是先前说要教我唱戏那位,他没地方躲,我救了他。”
随风坐下,忽然瞪眼道:”不对,我还碰了水,就是城郊那条河,我在那儿洗了把脸。”
“那是英水发源下来的支流,有美容养颜之效。”随风哦了一声,却又听见兰槐道:“但是方才我在你脸上感应到了浊气。”
虽然只是残痕。
小白讶异地绕着兰槐转悠一圈,“意思是那水可能被浊气污染了?”
若真是如此事情便棘手了,丰都的河流被浊气侵蚀,不知城中有多少百姓被那水祸害了,又有蛮蛮作怪,人间皇帝多次行祭祀礼请神下凡处理却无果,个中纠葛势必不简单,他们此行要除蛮蛮,又要管那条河,不知道会不会扯到某位掌管风雨的神。
思及此,兰槐脸上的不满之意更甚,小白哈哈笑,“兰美人你肯定在想,我就是想抓个蛮蛮清浊气,怎么就牵到这么多破事,风风你快看兰美人的表情哈哈哈……”
随风提不起兴致,闻言皮笑肉不笑道:“他那么厉害,怕什么。”
兰槐凉凉地望着小白。
小白不怕死地继续道:“你之前不是问我为什么兰美人不直接在西荒就除了那些东西吗?一开始是因为法力不高,他为了自保只能和异兽殊死搏斗吸收浊气增强法力。”
兰槐是被迫来到西荒修炼的,等他强到可以活下去后本性泛滥,懒得再去执行什么清理浊气的任务,只想躺在吊床上睡大觉,便以法力不够还要继续修炼为由一直推辞,天道看出他懒,只当还是孩子心性任由他行事,左右根除浊气是件耗时费力的大事,多修炼些日子也无妨。
随风听小白的意思,若不是封印破了,只怕兰槐会在西荒那间紫芦苇屋待到天荒地老。
简单来说,就是不喜欢管闲事,当初会留他在屋子歇一晚,属实是被迫。天道自知由于疏忽让结界裂了口子,便吩咐兰槐留他,难怪那晚不情不愿,第二日还整他吃臭鱼。
小白还想继续说什么,兰槐瞥了它一眼,小白自动闭嘴,只能呜呜呜个不停。被禁言了。
随风拍拍自己的脸,“那我的脸治不好了,对吗?”
“你很在意容貌?”随风脱口而出道:“当然在意了!要是我本来就丑那我便接受了,可我本来不丑的。”
兰槐不置可否,也不知道认不认可他的答案。
随风眼神微动,忽而低声道:“我就是在意我的脸,我小时候被人恶作剧,左边脸全被涂成了红色,他们所有人都嘲笑我是没人要的丑孤儿,不行吗?”
小白同情地用身体蹭蹭他的脸,阴森森的白骨实在很不美妙,随风一把推开它,抑郁的脸登时堆满笑容,“我瞎说的你们也信哈哈哈哈哈,我就是单纯不想变丑,我这么好看变丑了岂不是很可惜?兰槐,我的脸就交给你了!”
兰槐:“……”
烛火暂歇,随风闭上眼酝酿睡意,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一时间睡不着,好不容易有了困意,他听见兰槐淡漠的声音。
“会治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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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一亮兰槐便面见皇上将事情经过说明,只是换了个借口称陵墓重地,没有王室之人陪同他们不便打扰。
皇帝点头表示理解,换了身轻便的衣裳便跟着他们前去皇陵。
随风是拒绝的,谁想去死人的陵墓啊,可一想到皇陵里有三万铜人,他又想去看看,三万铜人摆着,得多气派啊!
兰槐不知从哪儿给他寻来一张银色面具,戴上后还挺漂亮,兰槐今日换了身风骚的亮紫色锦衣,此次去皇陵为了不招眼,皇帝只带了两名亲卫。
行到一半,随风按捺不住好奇,问:“既然皇上知道是除妖兽,如此有助于振奋民心的事情,为何要隐秘踪迹只带两名亲卫?”
让天下百姓知道此次水灾跟先帝祖明世无关,他以为当儿子的皇帝会很乐意,总不能除妖兽这种事情也成了上不了台面的腌臜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