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力不错。”
失血渐多,温禾安脸色越见苍白,脑子里有种轻微的眩晕感,她很仔细地辨认坑底三个人的眉眼,与记忆中的人物形象进行比对,可惜没有能成功匹配的,“我没见过你们。”
“说吧。谁派来的。”
“温三,还是江召?”
底下三人眼神阴郁,俱不吭声。
他们不是什么大人物豢养的死士,只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现在事情败露,钱也没拿到,如果及时招供能保住性命,那他们必定毫不犹豫。
可问题是,他们根本不知道流光镜后面到底是哪尊大佛,见他们时,那人罩得比他们来杀人时还严实。
温禾安一看他们脸色,就知道大概是怎么回事了。
心里当即有了决定。
不必再浪费时间。
越耗,自己流的血越多。
她从袖口拿出先前在医馆开的那几副药以及一个小巧的黑色水晶瓶,瓶子半透明,能从外面看到里面的小半瓶液体,晃动起来时,有种莫测的危险。
“看来从你们这问不出什么,我要失望了。”
见她利落拔开瓶塞,将瓶口朝坑中的他们倾斜而下,其中一个慌乱起来,胡喊一通:“我说,是江召,江召!”
喊归这样喊,但很显而易见的是,他根本不知道江召是谁。
即便如此,乍然听到“江召”这个名字,温禾安眼底仍是一瞬间聚起阴霾,脸色更冷,像不堪重负的冰面,突然承受重击,崩开一条裂隙。
她左臂受伤,捏着瓶子的右手却很稳,往下倾倒时一点不抖。
面对这种不知名液体,下面三个都展开了防御,可那黑色的水滴落下来,直接洞穿了防御。
下一刻。
像烧红的铁水灌入人的骨骼,那三人睁大眼睛,连叫喊声都没出口,手脚筋挛,身上的皮好像被人揉纸一样团起来,迅速干瘪着瘫软在那张网里。
“说得不错。”温禾安抬眼看了看雾沉沉的天色,手指抖了抖从医馆拿来的止血药药包,将粉末倒在手心里,摁上左臂的伤口:“这里确实僻静,适合做埋骨地。”
温禾安没钱,买的药不是最好的,该有的止血效果是有,但会刺激伤口。是以这药才上上去,她就闭着眼,身体抵着脚下树根,压抑地嘶了一声。
冷风呼啸,她小心地拉紧被刀砍破的棉袄刀口,等终于止住血之后,才捡起被随意卡在树岔间的火把,猫着腰摸进了那个深坑。
坑底三人已经被吞噬血肉,成了被骨骼和皮撑起来的干尸,歪七扭八地横放着,骨相狰狞。
温禾安找出了那把适才绞伤自己左臂的刀,用刀尖在他们身上搜刮,很快找到了三块腰牌。那是灵庄腰牌独有的材质,虽然早有预料,可捏着那三块腰牌,她仍是皱眉,感到自己近期是太过于倒霉了。
灵庄的生意遍布九州,为了最大程度保护客人的财富,每位客人在动用腰牌取出钱财时,得先将腰牌贴近面颊,腰牌会自动识别气息,识别成功才能拿取自由。
但现在,人已经变成几颗骷髅头,就更别提什么气息了。
温禾安叹了一口气,将三块没用的腰牌丢到一边,转动刀尖在他们衣裳表面上探取,最终找到了一枚玉佩,一个香囊,以及一个细长颈药瓶。
玉佩底子没有多干净细腻,雕工也很是一言难尽,正面看不出雕的什么题材,背面挖了好大一块,很明显不是大师手艺,反而很像门外汉操刀打发时间的玩意。
香囊更别提,气味冲鼻,戴在身上估计是为了必要时候遮盖血腥味。
温禾安放在手心里掂了掂,估计这两东西最多值个三文钱。
话虽如此,她还是从其中一人身上扯了块布下来,将玉佩和香囊丢上去,目光随后落在那个药瓶上。
晃了晃瓶子,里头传来药丸碰撞的声音,不多,就几颗。
她思忖一会,拔开瓶塞,瓶口滚出三四颗圆滚滚的褐色药丸,没有什么奇怪的气味,瓶子上也没有标识,温禾安摸不清这药的功效作用,不敢乱用。
她将注意力放到瓶子身上。
这东西还不错,放在归墟市集上去卖能卖个五六块灵石,但考虑到这边本地居民不认这种花架子货,而那些逃命躲债的,更不会为一个瓶子掏钱,她估算了一番,觉得可能要打个对折出售。
没办法,她等不起,她很缺钱。
温禾安从来没想过,自己还会有这么贫穷的一天。
在原地转了一圈,确定洞穴里没有什么遗漏的东西,她拎着褪去颜色的蛛网和玉佩香囊,走出这个无比简陋直接的陷阱,待上到地面,她手一松,掌心中的火把骨碌碌沿途滚下去。
洞穴里霎时蹿起半人高的仗势,而后越演越烈,那火像是要烧到上面来,细细簇拥着,将温禾安的面颊勾勒出一圈光团——她长得漂亮,且并不清疏冷淡,高高在上叫人有距离感,现下被火光一衬,眼仁纯澈,竟有种温暖无害之意。
如果忽略她之前这一系列行云流水的举动的话,这种形容便尤为贴切了。
温禾安静静看了一会火光,裹紧了自己的袄子,转身下山,一步一步往自己“家”走。
在荒林中深一脚浅一脚地摸黑下山,她竟还有闲心分心,从袖子里将先前对付那三个杀手的黑琉璃瓶拿出
来,放在掌心里翻来覆去地掂着。
实际凑近了看,那瓶子不是琉璃,只是有琉璃的光泽,那是一种世家大族用的仙金。
甭管归墟那些人传她传得如何邪乎,可事实是,现在将她浑身上下摸个干净,恐怕唯有这个瓶子,还能证明她曾经确实“身份不凡”,能与世人眼中的庞然大物温家扯上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