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中就开始抖。
江召手指温度冰冷,微妙松开,往下,这次精准卡在他的脖颈上,老郎中这下抖都抖不起来了,一边侍从抬头,欲言又止,才要拱手说话,就见他家公子轻飘飘睃来一眼。
他如芒在背,所有话都咽回去。
只听咔嚓一声,老郎中大睁着眼睛,滑落到地上,气息全无。
江召仔仔细细擦干净手,从始至终看都没看地面上的人一眼。
四散的侍从不愧是在王庭做事的,思路缜密,效率极高,等在镇上,山上都摸过一边后,顺着地上的脚印痕迹找到了温禾安的邻居。
那邻居老实巴交,找鸡的时候找到了银子和糖葫芦,迟疑地带回家,小儿子欢天喜地,饭都少吃了一碗,等着将肚子留给那串已经结上了冰渣渣的糖葫芦,谗得哇哇起跳,口水直流。
江召等人破门而入的时候,他正转着手中的木签,准备咬下第一口。
却见父母抱着他,将他护在身后,自己则跪下来吓得连声恳求。
问他们,他们也不敢说实话,因为不知道眼前这些人和天都来的那个是敌是友,他们就是太心软,老是乱散发善心,没想因此惹来滔天之祸,一时间慌乱无措,只一个劲地撇清关系。
江召耐心已经不剩多少。
漫天喧闹中,那小孩看看左,又看看右,哇的一声哭出声,嚎得含糊不清:“我阿爹阿娘做的都是好事,他们给、给我们邻居送了好吃的,因为她经常受伤,还把灶台砌在外面,根本生不起来火……”
小胖子被江召突然扫过来的眼神吓得哽了一下,打了个响亮的嗝。
江召走近,他仔细端详眼前的矮胖小冬瓜,见他眼里烧着两朵亮亮的小火苗,手里捏着根挂冰棱子的糖葫芦,大有他敢欺负人就扑上来咬人的气势。
他在原地静了静,说:“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不伤害你们。”
小孩肉眼可见松了一口气,高高腆起的肚子瘪回去,想了想,接着说:“阿爹阿娘平时不和她说话,我也不去找她玩,她今天绑了我们的鸡,阿爹去找的时候,发现她给我们留了银子,还给我买了糖葫芦。”
他举了举手中的糖葫芦,证明自己有证据。
江召看向那根糖葫芦,脸上依旧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他侧首问侍从:“查到了吗?”
“没。”侍从摇头,低声禀报:“都找过了,没有人,现在大家还在搜山。少主,她是不是离开归墟了?”
“嗯。”江召说着转身,朝外走,声音冷透了:“我去查结界。”
要是有人离开归墟,结界上都会留下气息。
一查便知。
朝前走了几步,江召却又回过身来,那对才如释重负瘫软在地的夫妇一口气还没放下就又提起来,满脸凄然,小胖子才要把他们扶起来,见他又来了,止住动作。
“伸手。”江召说。
小胖子吸吸鼻子,满是迟疑地摊开手掌,没全摊,就露出半个肉乎乎的掌心,江召在他掌心中放了五块银锭,道:“买你的糖葫芦。”
小胖子手掌心一缩,把手里的糖葫芦往后藏。
家里不富裕,爹娘都攒着钱,生怕哪天外面的乱就到归墟来了,糖葫芦这种小零嘴,他很久都没吃过了。
江召与他对视,将那根糖葫芦从小孩手里掰了出来。
门后,小胖子的干嚎声振聋发聩。
一刻钟后,江召出现在归墟结界前,褪下氅衣,将手套取下,连着糖葫芦一同递给侍从,修长五指贴上结界,灵流暴动。
结界光华灿灿,繁花绽放又坠落成灰,江召掌心中光团明灭起伏,像是在有节奏地呼吸,然而时间越久,他的脸色就越难看,收手而立时,眼瞳颜色沉到极点。
“少主。”侍从迎上来。
“痕迹被人刻意抹去了。”江召转身望向溺海,眼神幽寂,似乎要透过这片海域,揪出每一条进出的摆渡舟。
侍从提醒:“少主,我们不能再耽搁时间了,要不要先回去?家主晚点还有任务交给少主。”
“嗯。”
江召又站了一会,身形一闪,站到了摆渡舟上:“回吧。”
侍从在身后忐忑难安。
跟着公子来归墟的时候,他以为公子定然是要亲自折辱温禾安,再不然就是彻底了解她,永绝后患,可为什么……他看向了自己手里的糖葫芦,因为在雪地里插了一会,竹签根部被染湿,又被小孩子拿在手里很久,糖渍顺着掉下来,捏在手里的触感黏到叫人头皮发麻。
公子拿这做什么。
他不会——还对那个玩弄人心的女人存有幻想吧?
他难不成忘了那段被伤到心如死灰,宛若枯骨走兽的日子,都是怎么咬牙捱过来的吗?
侍从想想如今公子的冷戾性格,话几次滚到嘴边,最后还是只能压回心底,无奈又愤愤地叹息。
竹筏抵达岸口的时候,温禾安正蜷在凳子上,拢着衣领,裹着脸犯困。
这么多天,她在归墟精神就没放松过,睡觉都不安稳,总觉得一抬眼,床边就站着个杀手。现在乍到相对安全的环境,该交代的也都交代了,头一挨椅背,眼皮就重下来了。
“二少主。”商淮笃笃地敲了敲她的椅背,声音稍高:“咱们到地方了。”
温禾安一下醒了,她向四周看了看,发现灵舟靠岸,到的是个小渡口,船和人却都挺多,熙熙攘攘,往来穿行。
“不好意思。”温禾安从椅子上起来,朝商淮和陆屿然弯眼笑,声音里带点轻微鼻音:“前几天有点忙,没怎么睡。我们到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