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想挑起我们与百姓的矛盾,将我们置于百姓的对立面,以彼此兵力的悬殊来让百姓恐慌,又假造荒唐之言,说我们弃城逃走来将这些无法平复的恐慌转化成愤怒。但他们忘了一点,要说对立,他们与百姓更为对立。”
长孙氏蹙眉:“这不一样。”
“确实不一样。”李承乾点头,“就好比一个人遭遇亲友的背叛被亲友背刺所受到的伤害,总是比被敌人捅刀要大。因为敌人伤害的只有身体,而亲友伤害的是身心。但我们没有背叛啊。我们没有弃城,没有抛弃他们。”
长孙氏深吸一口气:“承乾说的不错。我们没有背叛,没有弃城,没有抛弃。我们应该站出来,让他们知晓。”
但见长孙氏转身,似已打算亲自出面平息舆论,牛进达张士贵吓了一跳,连忙挡住去路:“皇后不可。”
牛进达蹙眉:“殿下说的确实很对,可如今群情激愤之下,没人会冷静下来听我们解释。皇后出面,确实能证明皇家仍旧固守京都。但一定下面那群贼子曲解。
“或许说皇家是知道了此间之事才返回来,或许说便是皇家今日在,安能保证明日也在,或许其他。他们巧舌如簧,定有歪曲之法。再加上现在百姓情绪过于激动,皇后可能还没来得及说明原委,就会被他们……冲撞。”
牛进达顿了片刻,委婉选择
了冲撞二字。说得已是十分温和了,但真实情况哪里是“冲撞”这么简单。长孙氏又如何不明白这点,但她不能坐视不管,即便有风险,她也一定要去。
“阿娘。”李承乾拉住她,“你理解错我的意思了。我们确实要出面,但不是现在。牛将军说,没人会听我们解释,但不听我们的,他们会听自己的。”
众人狐疑:“他们自己?”
“自我唐建国以来,不论是阿翁还是阿耶,都很用心在经营天下,尤其是都城长安。他们想让百姓过得好,想让耕者有其田,黎民皆温饱。便是我,这一年也帮着做了许多事。我相信我们的努力不会白费,我们的用心会有人看到。
“武郎将,你们虽曾经是兵,但自离开军营之后,便是民。你们亦是百姓,跟他们一样的。我们出面恐刺激他们,但你们出面不会。”
武郎将站出来:“殿下想怎么做,只管吩咐。”
李承乾勾唇,这样那样好一通叮嘱。
武郎将一一应下,却很是担忧:“这样可行吗?”
“单只你们几个自然不够。但你们看下面。百姓愚昧,容易被煽动,是因为大军压境,生死在即,被家破人亡的恐惧支配。
“他们没有读过书,见识有限,无法形成自己独立的思考,不知道该如何去辨别真伪,分析时局。所以他们只能跟着别人的思维走,受人蒙蔽,被人利用。
“但并不是所有百姓都这
样,总有人能察觉到不妥。你们看,那两个是杨家村的,那个是柳叶村的,还有那个那个和那个,我认识他们。他们今春的土豆种薯是我亲自发放,如何栽种也是我亲自指导。你们瞧他们的神情。”
众人循着李承乾手指方向看去,果见这些人与其他百姓神色不同,他们频频蹙眉,甚至有几个数次欲言又止,想要开口驳斥书生,却被迫一次次按压下来。
“他们想说却不敢说,因为他们周遭都是已经被煽动的百姓,他们害怕此刻说出不一样的言论会成为众矢之的,会被众人谩骂围攻。他们心存顾虑。
“世上很多事就是这样,若无人站出来,便人人都不会站出来。可只要有一人敢于迈出这一步,定有共鸣者追随。他们需要一个先驱,一个引领者。我相信我自己,也相信他们。”
李承乾环视人群:“就算是这些已经被煽动的百姓,我也同样相信。相信他们心底多少会保有一丝感激。
“我们为他们做了那么多,他们不是忘了,而是被家破人亡的恐惧笼罩,被有心人制造的迷雾遮蔽。只需破开这层迷雾,他们一定能看清。
“更重要的是,恐慌惊惧气愤怒火都救不了他们。在此时此刻,他们最需要的不是发泄不是对抗,而是希望。这份希望,台上的书生给不了,突厥人更给不了,能给的只有我们。”
“所以,比起其他人,若是可以,
他们更愿意相信我们。因为我们是希望。”
在场诸人皆是一阵,此话如同一道清泉灌入体内,宛如醍醐灌顶。
是啊,对于眼下的百姓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希望。希望!
长孙氏嘴角微微上扬,看向众人:“都听太子的。”
她握住李承乾的手:“阿娘把此间之事交给你了,你可能办好?”
被赋予重任,李承乾浑身一抖:“能,阿娘放心,我可以!”
长孙氏眸中泛出点点笑意。
李承乾握拳给自己打气,转身与武郎将又说了几句,比此前所讲更清晰,若说之前只提了个大概,那么这次等于将话术以及对方可能如何回答己方需要如何应对都大致点明了。
武郎将领着身后几个银月村男丁郑重应下。
李承乾又看向牛进达:“牛将军。”
刚开了口,牛进达已然会意,笑道:“殿下放心,若此计成功,突厥的阴谋尽毁,暗中的人必会异动。再有,依殿下的设想,彼时百姓不会再任他们怂恿,他们的反应必然与普通百姓不一样,臣定能把他们揪出来。”
牛进达眸中闪着厉光,暗暗咬着后牙槽,格老子的,娘希匹,欺负到家里来了。等老子逮住你们,让你们好看!
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