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雪把视线从他的眼睛转到发根上,褐发又长了,他的发断得多也长得快,但无论浏海多长他都不会拿只夹子夹一下或是去剪。
兰雪一直都奇怪,这人是太懒惰还是没察觉到发的增长?总是要他去拿剪子,再拿白布围住他,他才舍得在睡床或书案前起来剪发。
因为他知道再不起来,兰雪会直接剪掉他的头或是把他弄成超短发。
当他习惯了中长发的发型,其他的都觉得别扭。
长发,嚣狄长袖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再留了,自老爷关进牢那天起,他就剪断了伴他多年的发。
那是兰雪替他剪的。
嚣狄长袖长发的模样,他有点记不起了。
兰雪凝视他幻想了一两秒,长发的轮廓模糊。兰雪知道,他长发的模样,跟老爷年青时一定很像。
他认识的十七岁的嚣狄长袖还没那般孩子气,他总是做事到夜深,把自己迫到一个地步。这大事精明小事糊涂的人,那时候小事能不做就不做,连性格都与老爷相像到不行。
但自从老爷被关进大牢後,他走出了倒模开始有了自己的形状。
兰雪无从比较那者对他来说较好一点,以往公事上毫不依赖,直到现在,把大半公事都推给他做了
但他应该是比较喜欢这模样的嚣狄长袖,毕竟一府中不需要两个严者,这会教人神经绷断。这道理,兰雪是懂的。
想到这,嚣狄长袖怀中的小娃儿嘤咛几声,动了动。
嚣狄长袖立即就惊醒过来,睁著迷糊的眸子左右看了看,表情还不太清醒,他用手轻抚弄言的背两下,然後又打瞌睡。
兰雪拉出备好的外衣,披在一大一小的身上,免得他们玩得满头大汗再吹风,会受凉。
然後,他也把膝上的湛儿抱牢了点。
马车一下颠沛,嚣狄长袖的身子一软,头颅就靠在他的肩上。
褐发拂下来掩著他熟睡的表情,也骚痒了兰雪的脸颊。嚣狄长袖总是自然的靠著他睡,有次还直接睡倒在他大腿,流了一摊口水。
睡醒的时候还要迷糊地拉他的衣袖来擦嘴,简直当睡在自家的床上,兼把他当枕了。
兰雪不确定自己喜不喜欢小孩,但他至少可以确认,嚣狄长袖很疼爱小孩子。他想拥有一个孩子到疯狂的地步。
兰雪想到孩子时,永远都是传宗接代的方面。而嚣狄长袖不是,他好像压根儿不在乎继後灯火的问题,只在乎可不可以天天听那软软童音。
嚣狄长袖閒时常对他说,兰雪,有个娃儿有多好多好,我们就可以带他去做些什麽什麽。兰雪必须承认,他对那种情景并不向往。
嚣狄长袖则是渴求到口水差点流出来了,连做梦都会诡异地笑。
其实,他是惯犯了,好几次连通报不声都没有,直接去雯府抱走小狗儿出去吃喝玩乐,让争找到满头大汗。
即使每次争的冷言冷语都一句没少,但只要一看见娃儿,嚣狄长袖仍是兴奋得东南西北都分不清,直想把两尊小佛祖拐带回嚣狄府供养。
有次还直抓著他说,兰雪你看,小狗儿的鼻子长得多像我!这句令兰雪无言了老半天。给绂雯当家听去了,可不是无言就能了事的
孩子也许也是时候认真想一想他婚娶的问题了
在兰雪筹划到他们的退休大计时,马车已然在载愁湖附近停下。
在下马车的时候,嚣狄长袖揉了揉还蒙糊的双眸,然後一手牵著还爱困的湛儿。
跟在身後的兰雪抱著仍熟睡的弄言,实在有点担心前面大小两只会一起摔,那时他腾不出手来扶。
嚣狄长袖转头,拾巧就见到他腰上的配剑「语冰」。
他皱了皱鼻子,坦白抱怨「你带语冰出来干嘛,很扫兴啊兰将军。」
兰雪那一刻,是有把三个藤篮直接摔在他面上的冲动,好让他清醒过来,走路与说话都别颠三倒四。
嚣狄长袖说,燕端望因为家里有只非常漂亮与大型的风筝,也很会放,因此常与云朔一起带湛儿弄儿去放风筝。
小狗儿很喜欢他们,几乎一提起风筝就想冲去洛沐找他们玩的急模样。说到这里,还记得嚣狄长袖从鼻子中轻哼一声,咬牙切齿道他们嚣狄家也不可以输给燕端家。
兰雪很肯定,最後一句补充强调是给他听的。即使他认为,在这种事上赢过燕端家没什麽好高兴的。
尤其当他清楚知道,燕端望不会有那个好心带娃儿去洛沐玩,讨他们欢心,他实际上是借机约会慕容云朔而已。
「你们看放得多高,看到了吗!!看到了吗!!」
发表家族荣耀论的那个人,正一脸兴高采烈地向後急退,风把他的发吹向後,他眺望著天空。
迎合著风向,站著一片绿浪上的嚣狄长袖,看起来硬是年轻了好几岁。
两只小狗儿拉著风筝,在嚣狄长袖的指示下松手,蓬的一声,风筝被刮上空中,一切出奇顺利。小狗儿乐得快颠了,拍手又叫又跳。
嚣狄长袖的视线追踪著天上的橘彩色,按著被风吹乱的发,喃喃说著真厉害。
心情大好,他向兰雪的方向招招手,再指著天上浮沈的一点彩,彷佛自在生命。
兰雪意思意思地依他指的方向看了看,而其实刚才他也被吸引过去,早看了好一会儿了。
树下,他正铺置著餐食。他不是来陪玩的,所以也没跟他们一起又跑又跳,他们兴致好到甚至开始替那只风筝起名。
他问过厨房,嚣狄长袖还没用过午膳,当然吃糖当吃饭的两只更不用说,他们肯在吃饭时间乖乖就范才怪。这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的最好示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