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安顿下来,二人将客房翻了个底朝天。
余阳把卧榻旁的土砖拆了十几块,又挨个敲了剩下的砖,只听得咚咚沉闷声响,都是普通土砖,墙面也被敲了个遍,并无发现任何洞龛。
李隆基掸了掸袍子上的尘土,将佩刀卸下,翻身躺上卧榻,单手枕在脑后,闭上了眼睛。
“阿郎,这就放弃抵抗啦?不是你说的寺庙有异吗?”余阳不甘心地叨念。毕竟干了半天苦力,什么线索也没查到,实在失落。
“先休息吧。”李隆基说完再也不答话,开始闭目养神。
余阳只得咽下话头,不敢再惊动这位小主人。
奇遇天光墟(二)
日落西山,星云渐出,凉气逐渐将庭院包裹。
李隆基伸伸懒腰走到房门口,只见外面草木繁盛,一片寂静空明。
白日的绢帛胡商。。。
李隆基心中盘算道,那绢帛明显比普通的要重许多,任是他使尽全力也只是勉强挡开,绢帛中定是藏了什么物件,比如。。。金子?
那胡商畏缩,哪里有正常商人八面玲珑左右逢源的气质。况且现下行商走莫贺延碛官道入玉门关进中原,非必要不会绕路到沙州来,白日里这么多的外地富商聚集于此,真是来拜佛求愿的?
还有大雄宝殿的地砖。
他今日祈福时特意观察了一下,发现大佛侧面的几行花砖被摩挲的乌黑光亮,与大殿内其他满是踩踏划痕的地砖明显不一样。那个位置香火缭绕,又处于佛像侧后方,并不惹人注意。
“余阳,你先回去衙署等着,若是明日卯时我还未回去,就带人过来。另外,差十四将这字条快马送去瓜州城东北合河守捉城守捉使穆奉进手上,拜托他帮我查个名字。”李隆基吩咐道。
“阿郎要独自在这里?这怎么行,我们已经公开司刑寺身份,暗处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呢。派个近卫回去送信不就好了,属下不能留你一个人犯险,姚长史要是知道了会扒我一层皮的。。。”
“人多易打草惊蛇,况且衙署的人并不认识所有近卫,留阿九和十一在暗处守卫即可。你出去赶马车回城,就说帮家主取御寒衣物。”
“阿郎,不可!”余阳满脸担忧,粗眉紧拧。
“你要违抗命令?”李隆基冷冷道,是少有的严肃板正语气。
“我。。。属下不敢。”余阳深知这位小主人的脾性,平日里行事低调话不多,但性格聪明果敢,决定的事从不拖沓,这与他的两位兄长截然不同。
余阳拗不过主人,于是将护身短刀留下,这才驾车离开。
李隆基瞧了一眼后院,那边还无甚动静,他决定先去大雄宝殿查探。
殿内没了白日喧嚣,空寂得有些发寒。星光洒在殿外石经幢上,显得格外庄严肃穆,高大佛像仍然是白天的样子,祥和中带着威严和神圣。
李隆基避开佛像目光,径直入到其背后。只见地面某块砖上果然藏着一个小小的铁拉环,颜色与砖已融为一体,很难被发现。
李隆基并未急着动作,而是闪身躲在一处香案后,静静等待。
半柱香后,一鬼祟身影出现在正殿,正是白日里的绢帛胡商。这人眼珠子滴溜溜往四周查看,哪是之前唯唯诺诺的样子,分明一脸狡猾。在反复确认四周无人后,胡商用力拉开铁环,地砖下露出一方黑洞,他吹开火折子迅速钻了进去。
砖盖复合拢,一切像是未发生一样,大殿重归宁静。
李隆基抬脚欲迈步,突然顿了顿,随后又藏回香案。
等了一会儿后,大殿里果然又响起了另一道脚步声,轻盈稳重。
李隆基循着声音望去,一身形高挑的娘子出现在大佛底下,也拉开铁环入了暗道。她足上稳健,完全不是白天一瘸一拐的样子。
李隆基嘴角微扬,等了片刻后轻声细步跟了下去。
石阶宽三尺有余,打磨平整,中部被磨的有些发光且打滑。李隆基吹开火折子小心翼翼踏步而下,火光之外尽是一片黑暗,辩不清物。
也不知走了多长的石阶,待到一阵微风袭面,长阶终于到头。
前方传来一些呼呼声,李隆基将火折向前递,突然一阵强风袭来,火灭了!
火烛在暗黑中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同时伴随而来的是脖子上的冰凉铁器。
来人脚步甚轻,似是凭空出现,李隆基自恃耳力尚佳,竟没有听到一丝声响。
眼前麻麻黑,李隆基眼睛有些不适应,微微眯缝起眼。
“杀人的郎中可不是什么正经郎中。”李隆基冷冷道。
身旁的人微动:“你如何知晓?”
李隆基道:“冷梅香。”
身旁的人显然没料到是这个回答,有一丝诧异,手上松动了几分。
李隆基将刀尖轻轻推开:“刀剑无眼,娘子需得再谨慎些。”他将“娘子”两个字特意加重语气。
奇怪,有一种报复到的快感,他暗爽。
来人轻轻笑出声,声音温柔:“你可真是个狗鼻子。”
“。。。”
眼睛逐渐适应后,李隆基才勉强看清,此处是个约一丈高的人工凿制暗道。此刻前方地上正躺了个人,看穿着是先下来的那个胡商,自己旁边则站着位亭亭玉立的“大美人”。
“你杀了他?”
“那倒没有,我是郎中,救人不杀人。”
元白顿了顿,又道:“药晕了,不到天明醒不过来。借他一样东西而已。”说着从胡商怀里掏出一块通行令牌丢给李隆基。
这块符牌方寸大小,银制,现已通体黝黑,上刻一展翅雄鹰,火云缠绕,鹰是大漠黑羽雄鹰,眼神犀利得如同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