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如年站起来来回踱步,说要替他们想个法子将婚事延后或取消,谢翎也有附和分析。
听着他们二人热烈地讨论办法,崔荷竟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果真不想。
耳边是许如年叽叽喳喳的说话声,聒噪得像只麻雀,就连窗外传来的吆喝声都听不真切了,崔荷盯着谢翎的侧脸,谢翎似是察觉到崔荷的目光,侧头向她看来。
崔荷垂下眼睫,忽然轻笑出声,把他们二人的目光都吸了去,许如年探过身来与谢翎喁喁私语:“小郡主这是高兴坏了?”
“取消婚事不需要那么麻烦,我去开个口就是了,谢翎,其实我也没那么想嫁给你。”她站起身,不再多给他一个眼神,平静地转身离去,还未迈出几步忽然又折身回来,她从袖口掏出了一个锦囊,放到了谢翎面前。
崔荷解释道:“庆功宴那夜,有刺客投了两枚暗镖,其中有一枚刺伤了我,两枚都在这儿了,我想你应该有办法找出凶手是谁,我便不置喙了。”
“谢翎。”崔荷最后喊出了他的名字,顿了许久,和他平和的对视了起来,好半晌,轻轻一笑,潋滟的水眸里没了点别样的情愫。
谢翎的心头像是被闷住了一般难受,他仰着头看她,等她说出点什么话来,可崔荷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去,毫不留恋。
门被关上了,屋内重新恢复了平静。
许如年如释重负,拍了拍谢翎的肩头,道:“没想到小郡主还挺讲道理,我还以为她不乐意呢,你说她图什么呢,图你们天天对着干,图你们床头吵架床尾继续吵架?”
他捞起锦囊,掏出了里面的菱形暗镖,很锋利,是见血封喉的杀人利器,只是上面为何要写字?
他就着烛光看了眼,上面写着:翎。
“谢翎,这暗镖若是被人发现了,你可难逃一劫,想当年你父亲不也是这样被冤枉的。”许如年把镖递到了谢翎面前,谢翎盯着上面的字,僵在了原地。
当时他只听到了一声破风声,可是却有两道镖,说明是叠在了一起,上面的镖是诱饵,下面的镖才是杀手锏,对方的目的就是为了伤害崔荷嫁祸给他。
崔荷将暗镖藏了起来,又帮了他一回。
谢翎眼底微动,耳畔听闻楼道里离去的脚步声一刻不停,逐渐走远,他盯着桌上暗镖看了许久,终于捞过两枚暗镖收于袖中,大步流星离开了闲情阁。
“干嘛去?”许如年问了一声,回答他的只有关门时撞击的声音。
谢翎下了云归楼,四处搜寻崔荷的踪迹,举目望去,汹涌的人潮如奔涌的江河,绵绵不绝,滔滔不息,入了人群,焉能寻得踪迹?
他在人群中漫无目的地寻了一会,折身后,一抬眼便看见了灯火阑珊处,正在买花灯的崔荷。
不做他想,谢翎大步朝她走去。
崔荷自云归楼出来后便闷闷不乐,任凭银杏如何逗她开心,她都笑不出来。
方才为了赌一口气,夸下海口说可以取消婚事,可三书六礼都早已备齐,凤冠霞帔过两日也该送到公主府了,若是毫无缘由地取消婚事,母亲定然是不会允许的。
婚姻大事岂能如此儿戏,而且一旦无故取消婚事,只怕会落人口舌,说她仗着郡主身份任性妄为,食言而肥。
而且她与谢翎“两情相悦”,宫中幽会的小道消息传遍了汴梁城,除了嫁给谢翎,她别无选择。
试问谁会心无芥蒂地娶一个心系他人的女子为妻,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即便迫于大长公主的权势娶了她,也难保不会将心中不满转移到她身上。
崔荷过去曾听过一则逸闻,一个农家子娶了一个官家小姐为妻,一开始面面俱到,处处妥帖,一副贤夫良胥的模样,但是自从知道他的妻子曾与人私奔过之后,他便撕破了脸皮,不仅冷待妻子,还纳了妾室,宠妾灭妻,直接把原配气死了。
她可不想遭遇这样的事情,她只想觅个心意相通的如意郎君。
可喜欢的郎君不喜欢她,她能怎么办。
回去之后还得想个法子拖一拖婚事,想到此处,崔荷便越发烦躁。
“几位姑娘,这花灯瞧着可还合适啊?买一盏回去玩吧,价格也不贵,就十文钱。”卖花灯的是个货郎,他今夜来得有些晚,位置最好的摊位都没了,只能寻到一处不显眼的角落叫卖,难得来了三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似是富贵人家的丫鬟,应该是趁着主人家不在家,溜出来玩的。
“小姐,这个小兔子好看,要不要买了?”银杏看见崔荷一直在拨玉兔花灯,便以为她喜欢,可是崔荷面上兴致缺缺,看不出喜恶,银杏拿不定主意,悄悄看向金穗求助,金穗最懂郡主心思了,她现在肯定知道怎么办。
金穗心思通透,大致能猜到崔荷不高兴的原因,解铃还须系铃人,真正能让崔荷高兴起来的不是花灯,也不是饴糖,更不是银杏的那些压根不好笑的笑话。
金穗暗自叹息,正想劝崔荷,抬头便看到救星来了,她高兴地松了口气,打趣着说:“郡主,帮你买花灯的人来喽。”
崔荷转着做工精良的花灯,撇嘴闷哼一声:“哪儿来的冤大头。”
银杏连忙缩到金穗身边,给谢翎让出了位置,她看到谢侯爷俊朗的面容上露出了窘迫来,忍不住捂住嘴巴偷笑。
谢翎站在崔荷身侧,瞧她目不转睛地转着花灯,半天都没注意到他的到来,谢翎轻轻咳嗽了一声,崔荷转着花灯的手一顿,扭头看向身旁的人,不由露出了惊讶的神情,他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