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荷抬手掩住扬起的唇角,迅速敛下眼眸,手指扣弄着锦被上的刺绣,她当然知道,依照谢翎的性子,他是绝对不可能答应这个要求的,她就想看他翻脸,然后再威胁他。
谢翎此人软硬不吃,唯有一点,就是他理亏的时候会词穷,此时最好拿捏。
崔荷与谢翎相识多年,自认还是对谢翎的脾性有所把握,只等他拂袖离去,她再使出激将法,就不信谢翎不答应。
余光中,崔荷看见谢翎动了,她坐直身子抬眸望去。
虽是早有预料,可是看到谢翎毫不留情地离去,崔荷心中还是生出了一股淡淡的惆怅。
玩闹的心思没了,想要喝止他的想法也在此刻突然消散。
谢翎让她丢了脸,她本来是应该讨回来的,可是再次看到他冷淡拒绝的身影,她也跟着犟了起来,当她很稀罕似的,她才不想看谢翎穿裙子的模样呢。
崔荷菱唇微撅,当即翻了个身,面朝床榻内侧,背对着谢翎。
屋里传来轻轻的吸气声,几不可闻,谢翎扣上房门的门闩,扭头一看,就看到床榻上一个凸起的山丘,崔荷背对着他躺在床榻里,锦被加身,差点将脑袋也蒙住了,只留一头青丝披散在床榻边沿。
谢翎将所有的门窗都关严实了,才悄无声息地走到床榻边沿落榻,他背对着崔荷坐在床沿,心中天人交战了许久,他看着不透光的窗纱,露出了几分难为情来。
反正关了门窗,也没第三个人看见,在她面前丢脸,也没什么不可,谁让他欠了她的。
谢翎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转身靠坐在床头,抬手撩起榻沿的一缕青丝缠绕在指尖上,发间传来淡淡的清香,他垂眸盯着崔荷的侧脸,指尖轻扯,便将崔荷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崔荷轻呼了一声,回头瞪他一眼,扯回自己的头发继续背对着他,闷声道:“少来烦我,你要出去就赶紧出去,我困了,要睡了,今晚你继续睡你的罗汉床。”
谢翎轻呵一声,吐出一口浊气,没好气地说道:“你要是困了,就睡吧,正好我也不用换了。”
崔荷还以为自己听岔了,许久才转过身来,掀起眼皮看他:“你说什么?”
谢翎避开与她眼神相接,撑着床沿望向床尾的紫檀纹莲衣柜,没好气地说道:“我说你要睡就睡吧。”
崔荷眨了眨眼,以为自己听岔了,“下一句。”
谢翎咬紧了牙关拒不开口。
崔荷坐起身来,谢翎早已扭过头去不看她,从他紧抿的唇角和僵硬的坐姿,崔荷好似明白过来了,谢翎他妥协了。
她可什么都没说呢,谢翎这就答应了?
崔荷没忍住笑了起来,连忙掀开被子走下床榻,像是生怕谢翎反口一般,急得连鞋子都不穿了,光着脚踩在屋里的铺砖上,打开衣柜只顾着翻找。
谢翎盯着她踩在地上的一双玉足,不由皱起眉来,地上有灰,一会上榻,也不知道脏吗?他提溜起崔荷的鞋履,来到崔荷身后,弯腰把鞋子放到她面前,板着脸道:“不嫌脏?”
崔荷这才意识到自己忘记穿鞋了,她好像有些得意忘形了。
她赶紧穿上鞋履,从紫檀纹莲衣柜里掏出一条浅粉色广袖襦裙递给他,这已经是她柜中尺码最大的裙子了,也不知道谢翎合不合身。
谢翎嫌弃地以两指捻起衣裙,转身去了隔间,隔着一道屏风把身上的寝衣换下挂在了屏风上。
崔荷来到圆桌旁坐下,托着腮望向屏风,过了不知多久,也不见谢翎出来,女子襦裙款式繁杂,是不是谢翎不会穿?
她来到屏风外,小声问:“需要我帮忙吗?”
谢翎赤着上半身,与面前的两块帛布抗争了许久,心中早就烦了,崔荷提出要帮忙,他求之不得:“你过来。”
屏风后有一道袅娜身影翩迁而至,崔荷绕过屏风,便对上了赤着上半身的谢翎,她顿时捂住双眼背过身去,耳尖顿时泛着了热意。
身后传来一声嗤笑,崔荷厌弃自己羞涩的举动,连忙放下手掌装作无事发生,唯有鸦羽般的长睫轻轻颤动,她抿着唇暗骂自己一声,更羞的事昨夜都做了,她还怕什么。
如今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自然是可以光明正大的看了。
崔荷回头,勒令自己抬头昂胸,可凑近了又垂下了脑袋,终是不敢看谢翎那张戏谑的脸,她拿过衣架上的襦裙抬起,谢翎凝眸看她,配合她的指令,让转身就转身,让张臂就张臂。
崔荷面前是一块玉色胸膛,壁垒分明极是好看,两人靠得太近,一股属于男子才有的气味涌入她鼻尖,崔荷脸颊上早已飞起了红晕。
谢翎低头看她,她的芊白玉勾着两条系带,像是故意一般,怎么也系不上去,谢翎嫌她笨手笨脚,于是伸手去抓系带,不料指尖碰触到了她的手指,如碰触到一块上好的羊脂玉,两个人的指尖停顿住了,谢翎喉咙滚动了一下,崔荷紧咬着唇不敢缩手。
“我自己来吧。”谢翎沉重的呼吸声在她头顶呼出,崔荷如临大赦松开了手指,低着头转身走出了屏风,她来到窗沿坐下,推开窗户透气,凉风袭来,吹散了她脸上灼烫的热意。
“咳咳。”身后传来两声咳嗽声,崔荷起身回头,就看到谢翎穿着一袭粉裙站在屋内,他肩宽腰细,身高腿长,宽松的裙子竟紧紧束缚住他的腰身,显得十分短窄。
他头上用乌木纹云簪束冠,额间有几缕乱发调皮地垂了下来,一张俊逸的脸上满是不耐。
“看够了吧,达成所愿了吧,我去换下了。”谢翎被她盯着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想也不想就要进屏风后面换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