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中碰到几个婢女,询问之下才知道崔荷去了湖心亭水榭。
他沿着鹅卵石铺成的小道一路往湖心亭走去,路边栽种的各色花卉形状优美,品种繁多,比起他们谢府种的竹子菖蒲这种易于生长的植被,公主府确实要精致许多。
不仅是园林景观,就连屋内陈设也非凡品,丫鬟奴仆待人处事也恭谨守礼,处处周到,在这种环境下生长的崔荷,也难怪事事力求精致奢华。
园内有一个荷花池,池子里栽满了睡莲,宽大的荷叶在水中徐徐绽放开来,因为还不是睡莲盛开的季节,水面上唯有伶仃几朵不按四时规矩提前绽放。
稀松几朵盛开,倒也不失为一种留白之美。
荷花池里有一座水榭,架在湖中心,他沿着蜿蜒曲折的白玉廊桥走了过去,果不其然发现了崔荷的踪迹,她竟躲到这儿歇息了。
水榭中摆着一张矮榻,一张案几,案几上放着一个湛青色冰片鱼尾瓶和博山炉,鱼尾瓶中插着剪枝桃花,博山炉上有袅袅青烟升起。
矮榻上有一美人侧卧,枕着一块白瓷玉枕,墨发梳起,有珠钗宝玉点缀其中,一席水红色广袖襦裙披散开来,她腰侧的高低起伏似是桌上的鱼尾瓶,玲珑有致,曲线优美。
谢翎安静落榻,才发现崔荷是真的睡了过去,他单手支颐撑在案几上,目光毫不保留地落在她的身上,像是在打量一件贵重的宝物。
青风拂过湖面,吹皱了一池清水。
金穗走近了湖中水榭,才看到水榭里不止郡主一人,若不是苏嬷嬷催促,她也不愿上前来打扰。
谢翎撑着身后矮榻,面向湖面风光闭眼休憩,手里握着崔荷的手指,轻柔地按捏着她的指骨,颇有些爱不释手。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上前,他坦然地放下崔荷的手,乜了一眼走进的金穗,问:“何事?”
“侯爷,该用膳了,苏嬷嬷让我来催促,别让公主久等。”
“知道了,你下去吧。”
金穗看着昏睡着的崔荷欲言又止,郡主睡着了脾气很差,得小声轻柔地喊她才不会发脾气,金穗担心谢翎应付不来,于是说道:“侯爷,不如让我来叫醒郡主吧,郡主睡醒了会发脾气的。”
“不必了,你下去吧。”谢翎意外的坚持,金穗不敢随意顶撞,只好退到水榭外等他们二人。
谢翎记着金穗的话,轻柔地推了推崔荷的手臂,唤她:“崔荷,起来。”
崔荷皱眉不肯睁眼,水榭外的金穗往前走了一步,谢翎无声瞥她一眼,金穗皱紧的眉头仿佛在说:看吧郡主睡醒前脾气真的很差。
谢翎只好换了种叫法,轻拍她的后背,声音轻缓了许多:“崔荷,该起了。”
这回崔荷眉头倒是不皱了,但是还是不应声,不过谢翎看见她眼皮掀了一下,应该是醒了,就是不肯睁眼。
谢翎轻笑,装睡是吧,他也有办法。
谢翎伸手捏住崔荷小巧的琼鼻让她呼不得气。
崔荷憋得小脸泛红,气鼓鼓地睁开眼睛拍掉他的手,怒气冲冲地瞪着他,一双杏眼皆是恼怒之意,她睡得好端端的,哪儿来的狗东西!
见是谢翎,崔荷腾的一下突然坐起,可是她脑袋昏昏沉沉的,致使身子一歪,竟然栽进了谢翎的怀里。
谢翎抱了个满怀,不由面露诧异,搂着崔荷的后腰,撑着下颌看向怀里的崔荷,不由轻声失笑,“崔荷,睡糊涂了,给我投怀送抱?”
崔荷意识到不妥,红着脸挣扎要起身,她撑着她的胸膛,小手忽然一摆,落到了他小腹上。
不知碰到了什么,两个人皆是身子一僵,抬起眼来互相望着对方,崔荷忽然意识到那是什么东西,倏地红了脸,撒开手快速退到了榻的边沿,不敢抬头看他。
谢翎:“……”
崔荷虽然见识过死物,却没见识过活物,当下整张脸涨得通红。
原本脑袋就昏沉,如今气血一上来,她只觉得自己随时都会晕过去,脑袋突突地疼痛起来,她捂着头,小口地呼吸着以平复身体的不适。
谢翎从矮榻上起身,身形狼狈地走到水榭边沿,吹着凉风舒缓血液里不安的躁动。
他眸色沉沉望向碧绿水面,喉头快速滚动着。
水榭里除了他们二人还有一个未走远的金穗,金穗躲在柱子后面偷偷冒出头来。
郡主和侯爷在做什么羞羞的事情吗?为什么两个人,一个红了脸,一个红了耳尖?
崔荷此时无暇顾及谢翎,因为疼痛已经占据了她大半的思绪。
水榭四面透风,崔荷来时有竹帘遮挡,但她觉得春光正好不想被遮挡,这才全部升起,却不料躺在榻上就这么睡了过去。
春日本来就有些凉意,她出来时脱了保暖的棉衣,在湖心吹了那么久的风,身子冷得有些麻木。
会不会因此感染风寒?她赶紧起身下榻,穿上自己的绣鞋,招手唤来水榭外面的金穗。
站在水榭边的谢翎丝毫没有注意到离去的主仆二人,只顾着思考一会该如何解释化解彼此之间的尴尬。
他一个大男人,被摸了就被摸了,又不是姑娘家,而且崔荷是他夫人,他没有那么小气,就是不知崔荷会不会因此而羞恼。
于是谢翎以手掩鼻,摸着鼻尖,轻咳一声,说道:“郡主不必在意,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想了想,又此地无银补充道:“你不必觉得羞恼,你也没碰到什么不该碰的。”
等了许久也没听到身后有声音,谢翎觉得崔荷可能脸皮薄,他转过身来想好好解释,不曾想,水榭里人去楼空徒留他一人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