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谢语嫣依依惜别,走了几步便要回头,崔荷站在门边朝她挥了挥手。
直到走远了,就看到奶娘拉着谢语嫣的手叮嘱了几句话,谢语嫣便垂头丧气地跟着她走了。
崔荷有几分心疼谢语嫣,明明就是府上的嫡女,却活得这样小心翼翼,谨小慎微,她和谢语嫣一样,自小就没了爹,但是也不曾见她活得这般谨慎。
将人送走后,崔荷便回去继续刺绣,直到午膳时候,红袖才哄着她放下绣棚。
红袖不似金穗那般好说话,该喝药的时候毫不含糊,每当崔荷想撒娇糊弄过去,红袖全然不在意。
崔荷吃硬不吃软,皱着眉喝完了汤药,又连连吃了几枚蜜饯才将苦味压下去。
这苦日子也不知何时是个头。
落霞满天,孤鹜齐飞,转眼一日便要结束了。
到了晚膳时分,原以为不会回来的人却踏入了听荷院的垂花门。
谢翎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崔荷原本坐在屋里刺绣,听到声响后把尚未完工的帕子扔进绣篓子里,她起身出去迎接,正好与走进来的谢翎撞了个满怀。
崔荷既惊又喜,一双眸子亮若星辰,问道:“你怎么回来了?不是不回来吗?”
谢翎今日忙得脚不沾地,既要去找禁卫军统领要调查结果,还要赔付昨日受马车影响的商贩,当中有好些人比较难缠,不止要了一次钱,还分好几次上门来要钱。
谢翎原本十分疲倦,却在踏入听荷院,见到崔荷之后,满身疲惫都被洗涤一空,他冲她笑了笑,解释道:“饿了。”
“哦。”崔荷被他的笑容晃了眼,她也跟着笑了一下,回来了挺好。
小厨房外站着红袖,她正踮着脚尖往他们这儿看,崔荷看见她探究的模样,忙收回视线,转身走进了屋内。
谢翎没看到身后的红袖,见她走了,便也背着手跟在崔荷身后进屋。
两人坐在圆桌前,等丫鬟进来布置。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崔荷感觉谢翎变了不少,特别是从昨夜开始,他的转变格外明显,从前对她不假辞色,能避则避的人,忽然之间多了几分热络,联想到昨日的对话,她如何能不多想。
可谢翎不像是那种会为了权势低头的人,难不成他是真的喜欢上自己了?
崔荷舌尖上藏着这句话,却怎么也吐不出来,他若是真喜欢上自己了,她不就得偿所愿了?崔荷低头藏住唇畔边的笑意不让身旁之人知晓。
屋外有丫鬟点亮了灯笼,拿着竹竿撑到廊檐下挂上,院子里有丫鬟婆子说话的声音传来,还有刷洗锅碗瓢盆的动静。
崔荷坐了一会,便开口打破了屋内的安静,“今日语嫣来我们院里了。”
谢翎心下一惊,以为语嫣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便主动替她道歉:“语嫣年纪还小,如果她做得不对,劳烦郡主体谅她一些。”
崔荷哑然一笑:“她很乖,她只是告诉我,说二婶收到一封父亲的来信后哭了,你可知他们家出什么事了?”
谢翎他对二婶知道的并不多,只知道她是江南人士,她的父亲在江南做一个县官,前几年辞官了,至于别的也不太清楚。
谢翎把知道的都告诉了崔荷,崔荷闻言后点了点头,能让亲人哭的,怕是生老病死之一了吧。
崔荷趁机追问了谢翎关于府里人的一些情况,谢翎也都如实相告,崔荷这才知道原来他父母也是青梅竹马,二婶与二叔却不是。
谢翎父亲性子开朗,二叔却是个闷葫芦,有一日,他从江南办事归来,带回来了一个柔弱的小娘子,他们夫妻二人成亲一年,二叔便要去出征,岂料一去不回头,留下了怀孕的二婶。
崔荷单手支颐,对柔弱的二婶生出几分怜惜,“二婶嫁进来一年就守了寡,对于她来说,后半生都要留在这小小的院子里,真有几分可怕。”
崔荷又想到谢翎三年前在外行军打仗,她也同样是这样忧心忡忡,生怕哪天就听到他出事的消息,若是成婚后听到这样的消息,对谁来说都是一种致命的打击。
崔荷状似无意地提醒他:“谢翎,你可得保护好你自己,我可不想守寡。”
正在喝水的谢翎差点被水噎住,他咽了下去,放下茶盏,他盯了她两眼,好奇问道:“若我死了,你会怎么办?”
谢翎见她皱着一张脸,好似真的很难过的模样,不由挑眉一笑,崔荷在乎他了。
崔荷当真没想过这个问题,谢翎若是死了,她自然会很伤心,可真要一辈子守寡,好像有些强人所难。
她刚一抬头就看到谢翎唇边挂着的笑意,他好似很得意,崔荷抿唇一笑,呛他一句:“孤家寡人太辛苦了,自然得养上一两个面首。”
谢翎顿时沉下脸来,他万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答案,养面首?谁教她的!
“谁教你养面首的?”
崔荷扬起笑容:“自然是我母亲。”
远在公主府书房批阅奏折的大长公主忽然打了个喷嚏,桌上的烛火晃动起来,一道黑影悄无声息的在她身后出现。
沉浸在思绪中的大长公主似是察觉到危机,佯装无意地抬手捋发,摸到金簪上的璎珞,就要将其抽出。
一件厚重的披风倏地落到了她的肩膀上,她身子一僵,鼻尖嗅到一股熟悉的薄荷香,她把金簪插了回去。
“既然来了,为何不通传一声,非要做那梁上君子?”她神情一松,目光重新落到奏折上,悠悠说道,“宋指挥使。”
屋外有重重侍卫把守,什么人能悄无声息潜入她的书房还不被发现?便只有锦衣卫的统领宋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