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木舒问馄饨多少钱,陈平说:“不要钱!实不相瞒,贵府太夫人当初在城门口……”虽然那只是一件小事,但就是因为这件小事,他爹没有被人踩踏,他很感激。
“你既知我母亲的为人,这钱是一定要给的。”詹木舒说。
双方费了不少口舌,詹木舒终于心满意足地把铜钱花出去了。他说府里人多,多少馄饨都不够吃的,把所有包好的馄饨打劫一空。转过街角就有侯府的马车停在这里,詹木舒叫其中一小厮先把馄饨送回去。
等又有一位老客来摊子上——就是那布店的掌柜刘叔——就见陈平缩在火炉后面,抱着一看得专心致志。平时那么机灵的小子,这次硬是没发现老客上门了。
刘叔说:“你小子!终于舍得出来摆摊了。新年好啊,老样子给我下一碗。”
陈平头也不抬:“新年好,馄饨没啦,刚都卖掉了。”
刘叔指着馅儿和馄饨皮:“不能现包吗?”
陈平:“……”
陈平忽然反应过来,他原本只是想打开传记先看个两页,然后洗个手就赶紧包馄饨,好歹把今天的生意对付过去。结果这个传记仿佛有毒,一打开就关不上了啊!
陈平自言自语道:“要不然我今个儿……这就收摊了吧?”
刘叔:“……”
刘叔真就是熟客中的熟客了,年纪又只比陈平亲爹略小一点,因为平日里熟,又是长辈,所以从袖子里伸出手,冲着陈平弹了一个脑瓜崩:“你这小子,迷怔啦?”
詹木舒的下一站是信威镖局。其实他不久前才和信威镖局打过交道。之前府上管事放印子钱,一个赌徒的妻子自卖自身,就是卖给了信威镖局。而镖局收留她,真就是看她可怜。后来安信侯府来赎身,信威镖局敬太夫人大义,坚决不收赎身银子。
詹木舒想着做生不如做熟,既然对信威镖局观感不错,就找他们得了。
他现在知道自己的身份大约是瞒不住的了。果然才走到镖局门口,就有一个汉子迎出来。见是詹木舒,瞳孔一缩,行抱拳礼:“上回不知道是公子亲至,失礼了。”
这年头能稳稳当当开着镖局的,也都不是什么普通人,因此这个汉子颇有些不卑不亢的样子。
詹木舒摆摆手:“我今日来是想找你们打探个事……”
壮汉的脑子里立马闪过了诸多想法,比如说詹木舒是想打探某位贵人的隐秘,再比如地方上出问题了却又瞒着,詹木舒来打探某事的真假……总觉得肯定是大事。
他心说,我这样一个小镖局,哪敢掺和进大事里面去!
哪怕再敬佩安信侯太夫人的为人,也不能把自己这么多兄弟搭进去,对吧?
却不想,詹木舒笑着说:“我有个嫡嫡亲的姑母,不是我吹,那真就是英雄一般的人物,连我母亲都钦佩不已。可惜我这位姑母积劳成疾、已经去世,她和姑父在乱世里走失,至死没能再见面。我就想着,各位是开镖局的,天南地北都去过……”
原来是打探这种消息啊。壮汉不动声色地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帮着寻找家人,这是正经的事。他也认真起来:“想要寻人的话,最好能有名字、籍贯、画像等等。”
詹木舒叹气:“没有姑父的画像……而且,姑父当年是被拉壮丁走的,只怕是凶多吉少……”但总归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姑姑那么好,他一定要帮助她完成遗愿!
这就难找了。壮汉跟着皱眉。
詹木舒又从怀里取出一本传记:“这是我为姑母写的传记,内容都来自母亲的口述,里面所有事情都是真实的。我想着,如果你们愿意,日后走镖时就都带那么几册传记在身上,然后沿途要是有那种人品好的说书人,不会胡乱篡改传记内容的,就把书留给他一份,叫他们把传记内容散播出去。等我姑母的事迹传开,指不定就能传到曾与我姑父接触过的且还活着的人那里去……我们全家都盼着能早日找到姑父。”
壮汉伸出双手,十分郑重地接过了传记。
总要给人时间检查一下书里是不是有违禁内容。詹木舒又说:“今日我只带了一份来,你们先看看。若是同意呢,就去安信侯府传个信,府上会正式与你们定契。之后,我们就会多印一些放在你们镖局。”肯定不能让人白干活,定契时会商量报酬。
离开镖局后,詹木舒坐上马车,绕了大半个城市,又去了金姨娘的娘家酒楼。
酒楼扬着“金”字旗,名字就叫金家酒楼。詹木舒到了酒楼直接找金姨娘她爹。金家人一边开着酒楼,一边自己就是酒楼中最厉害的大厨,金姨娘她爹长得就很有大厨的样子,脸是圆圆的瞧着特别喜庆,还挺着一个圆滚滚的结实大肚子,诨名金胖。
其实早就从女儿那里知道了传记的存在,金胖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他说:“行嘞,我这就安排人给说书先生送去,明日就在大堂里开讲。”
詹木舒道:“因为主要是为了找到姑父,所以故事传播得越广越好,外头的小摊子上我也安排了人在讲。希望那位说书人不要介意。”
金胖道:“不介意,这有什么好介意的!”
虽然他们酒楼确实会用说书的手段招揽生意,说书看似重要,最好同样的内容再找不到别家讲了。其实没事,因为舍得来酒楼吃饭的,这天气基本不会去外头的小摊子上挨冻。酒楼和小摊子面对的根本就是两波完全不相干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