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太监恨得咬牙切齿,转身看向万商:“敢问是哪位高人算出了这样的天象?”
万商道:“并非是什么高人……额,确切地说并非是世人想象中的那种高人。他在算学一道上极具天赋。在他看来,天狗吞日月就如四季变化一样,是存在某种规律的。我们只要找到了这种规律,再按照规律去推算,自然就知道天象如何变化了。”
“和灾祸无关?”苟太监问。
“和灾祸无关。”万商斩钉截铁地说,“上古时,人们视洪水为不可战胜的天灾,但是大禹成功治了水。可见,即便是真正的灾祸,也有人定胜天四个字能压过它。”
更何况日食、月食真就和灾祸无关。
沉默许久后,苟太监好似接受了万商的观点,却问:“若这种规律不是一般人能算出来的,那岂不是难以验证?”时间上太急了些,现在已经是三月里,怕不是还没找到一个和世家无关又能计算天象的人去验证太夫人给出的三次预测,四月就来了。
而此事干系重大,不得验证难免会束手束脚,没法酣畅淋漓地去反算计世家。
万商其实早就思考过这个问题。
听到苟太监如此说,万商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道:“我总觉得江侍郎或许知道些什么。他与我本是儿女亲家……世家即便想在礼部收买人,也不会收买他。”
世家视天象变化为一张绝杀牌。
手握这样的牌,自然不舍得承担一丝丝的泄露风险。江侍郎再怎么向往世家,世家看他依然是安信侯府的姻亲。所以万商敢断定世家从来没有尝试过收买江侍郎。
苟太监因为陪在皇上身边从张秋生口中听到过八卦,后来又调查了一番,已经知道其中内情,点着头说:“确实!他如果已经顺利背靠世家,想退亲时大可直接找上您,只推说女儿八字有误之类的,这门亲事自然就退了,根本用不着挑唆继室。”
“挑唆继室不是什么好招,因为事闹大了,难免会有人嘲讽他治家不严、叫他颜面扫地。但即使是这样,他还是挑唆了。可见他知道我们侯府马上会倒大霉,且一旦我们牵连到他,将会是比治家不严更能叫他颜面扫地……我怀疑他知道天象变化。”
苟太监眼睛一亮:“但世家并不知道他知道天象变化。”
如果世家知道,肯定早就处理此人了。
要么彻底笼络住他,给他直接退婚的勇气,或者不退婚但只要世家保证之后会为他开脱,他就不会走那招挑唆继室的臭棋;要么直接弄死他,叫他再也无法开口。
万商轻轻点了点头。
其实她只有五成把握认为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苟太监想来也知道,江侍郎知不知情的概率都是五五开的。但既然他们手里暂时没有别的线索,那别说是五五开,就是只有一两成的把握怀疑江侍郎可能知道真相,苟太监也会毫不犹豫地拿他开刀。
万商知道自己这一点头,江侍郎就算是彻底落入苟太监的手里了。
假如事后证明万商推测出错,江侍郎也别想全须全尾地从苟太监手里活下来。
“但我没必要觉得内疚。”万商在心里对自己说,“他显然早就已经知道了某些内情,但还是眼睁睁看着我们安信侯府送死。那现在我自然也能眼睁睁看着他送死。”
再说,她和江大人的政见大不相同。他们早就已经是互为政敌的存在了。
苟太监给了万商一个保证:“江姑娘是江姑娘,自幼养在张家,便是改姓了张,也挑不出错来。”江家的事不会牵连到江姑娘,江姑娘也不会知道自己生父怎么了。
万商笑了笑,郑重谢过了苟太监的特殊照顾。
说起来,苟太监似乎一直对安信侯府照顾有加。是因为和先侯爷有旧?好似也不是。是因为皇上格外看重安信侯府?好似也不是。既然苟太监不说,万商就不问。
苟太监想了想,又说:“三月春光好,皇后怕是要时不时寻众外命妇进宫说话。”
也就是说,天象这事无论查出什么结果,之后皇后都会以见外命妇的名义,叫万商混在一堆外命妇中入宫说话,到时肯定会和她对一对消息,不会把她撇到一边。
对万商来说,这自然再好不过了。
世家第一个想要算计的人就是她,她是当事人。
宫里不剥夺她的知情权,她能放心不少。
苟太监又和万商对了不少细节。比如关键人物赵佑如今是否有人看顾,之后他还会再安排人手过来。再比如礼部现在那些奇奇怪怪的好似被人逼着说违心话的人。
等细节处再没有遗漏的,苟太监就拎着万商找出来的古董大摇大摆地走了。
到了他每日入宫的时间,他照常入了宫。
皇上正在批复折子。其中有一封就是提议叫庄师傅为官的,末品小官本来不会惊动皇上,但因为庄师傅是女人,此前从未有过女官,所以正儿八经递了折子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