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商忽然说:“这次的菩萨显灵,我始终觉得他们是通过某种药物来实现的。要知道寺庙里时时刻刻点着檀香,尤其是在那种大殿,一根檀香都有小儿胳膊那么粗,还要连点很多根。在檀香的遮掩下,就算撒了药物,也什么都闻不出来了……而世家既然藏有这样的药方,我担心他们狗急跳墙后,会把类似的药用在宫里贵人身上。”
除了菩萨显灵的药方,他们肯定还有别的药方吧?
万一皇后和大皇子中招了怎么办?
万一皇上中招了怎么办?
乌嬷嬷神色一凛道:“这事确实要警惕。”
万商心说,好在就是碍于此时的科技水平,很难提取出那种无色无味的同时还拥有可怕效果的药物来。宫里只要注意一些,日常不要点味道太浓的香,不要吃重口的食物,那中毒的概率就会无限降低。更何况皇上还不至于这么无能得被人下药吧?
这日,恰好又是詹木舒放学回家的日子。
詹木舒一脸兴奋,显然是在国子监里遇到了高兴的事,连仪态都顾不上了,竟然一路小跑着进了荣喜堂。见到万商后,勉强抑着性子给万商问了安,然后不等万商说什么,就兴致勃勃地分享起来:“我们课堂小测时,先生们叫我们写策论。我有位同窗的策论竟然写了建议朝廷将庄师傅晋为官员!母亲,我把那篇策论抄录了……”
说着,他就要从袖子里去翻文章。
万商愣了一下。虽然她们百花会确实想让庄三妞从吏变成官,她们一直没忘了这个事情,并且一直为了这个在暗中努力。但对于此时的大多数人来说,庄三妞一个农女能成为工部的小吏就已经是皇上不拘一格降人才了。女人还想当官,怎么可能!
结果国子监里竟然出现一个学生,写了叫庄三妞当官的策论?
詹木舒显然早就被万商的智商和情商征服了,所以他自然而然地接受了万商的政治主张。万商重视农桑,他就觉得农桑确实无比重要;万商重视百姓,他就觉得百姓确实需要重视。万商推动了庄三妞为吏,他就觉得这篇策论一定能叫万商高兴。
他甚至觉得同窗写了这样一篇策论,某种程度上是对万商的一种褒奖。
母亲做的那些事,竟然真的被人看在了眼里、记在心里!
不过,詹木舒由着万商教养那么久,行事上比着以前大有长进。他一面在袖子里翻找文章,一面说:“这篇策论还没有上交,被我拦下了。我叫同窗另写了一篇别的当成是课堂作业交了上去。这一篇,总要母亲您看过没问题再拿出去给别人看。”
“哦?你同窗竟然也听你的?”万商故作好奇地问。
詹木舒说:“女子为官从来都不是小事,庄师傅又是咱府上出去的,我那同窗心里也清楚,若他贸然行事,很可能会连累我们府上;何况我平日里对他多有照顾。”
詹木舒终于找到了文章。
他如今很清楚万商的古文水平,所以直接翻译成大白话念了起来。
万商认真地听着。不得不说,詹木舒的这个同学确实有两把刷子。开篇就引用圣人之言,先说天地阴阳,说天和地没有尊卑之分,说阳和阴没有好坏之别,然后引申到男女之上,表示若女子拥有能力,那女子自然也能为官,这是符合天地规律的。
接着写到庄三妞这个具体的人,肯定了她的功劳,夸了送鸡铺的好,然后劝诫皇上,这样的人才一定要重用,这就是千金买马骨,会让更多有才之人来朝廷当官。
总得看下来,确实是一篇好文章。
万商忽略心底的那一丝异样,问:“你刚才说平日对他多有照顾,你这位同窗可是家境贫寒?”
詹木舒道:“据说他父母双亡,如今跟着叔叔过活。之前我确实以为他家境贫寒,因为他是地方上的解元,是因着书读得好,这才入了国子监,并非和我似的……”
国子监有两种入法。一种是个人能力突出,用万商的话来说就是学霸;一种则是家里有人当着四品及四品以上的官,在这样的家庭中,每家每户都拥有一个入国子监读书的名额。安信侯府自然也有,詹木舒两位兄长都用不上,名额自然就给他了。
便听詹木舒说:“而且现在天气转冷了,他晚上睡觉的被子却还是很薄,总不见家里人给他送厚被子来。有一次上骑术课,他外衫被勾破了,我还瞧见他的里衣打了补丁。所以我一直觉得他家境贫寒。但我最近刚刚知道其实他叔叔是礼部的官员。”
“哦?”万商一下子坐直了身体。礼部?她那个令人头疼的未来亲家就是礼部的。
詹木舒道:“没弄错的话,他叔叔应该是正六品主事。”
正六品没有荫监名额,所以他这个同窗哪怕叔叔当着官,但确确实实是因为自己读书厉害才入了国子监。而六品的官职确实不高,远不能和安信侯府比,却也不能算是穷苦人家了,至少一床过冬的被子能拿出来吧?一身干净整洁的里衣也不缺吧?
詹木舒就觉得这个同窗是显而易见地被叔叔苛待了。
“是亲叔叔吗?”万商问。
詹木舒点点头:“是亲叔叔。”
担心万商误会,以为这个同窗是想要巴结他詹木舒,才故意写了这样的文章。詹木舒又解释说:“他平日里话不多,几乎不谈论家事,所以除非刻意观察,否则很难察觉到他被叔叔苛待了。我瞧他,像是一心一意向学的,只盼着能自己考出来。”
万商点点头:“听着是个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