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对于万商来说,日子同样是越过越顺的。
游戏刚刚成真时,她所谓的权威性完全是依托于“太夫人”这个身份而来的。外人瞧她是朝廷诰命,因此寻常人不敢欺上来;家人瞧她是大长辈,因此必须要孝顺她。
但大家是不是真心敬重她,这不好说。
如果万商处事不当,慢慢折损了这一份因为身份而自动获得的权威,那她的日子会过成什么样,就只能看他人良心了。万商绝对不允许自己只能被动赌他人良心。
现在却不同。
万商实打实地挣来了宫里的看重、武勋的敬重、百姓的爱戴和家人的拥护。
这是一份比“身份”厚重许多的“财产”。
某种意义上来说,万商已经是个超级大富翁了。此富,富在人心。
所以,要是在各类宴会上碰到了不喜欢的人和事,万商现在可以没什么顾忌地给人甩脸子。被甩脸子的人不仅不敢当面说什么,还得寄希望于太夫人别记恨自己。
好比有人带着漂亮乖巧的庶女来万商面前晃悠,万商起先真没有明白是什么意思,等到被姜小霜提醒了,这是想要送来给她侯爷儿子做妾的,万商直接就黑了脸。
便又有人揣度着万商的心思,开始说那个领着庶女到处晃悠的人如何不好。
其实万商也不爱听这话。
她们这个年纪的贵夫人聚会——万商其实内心从没觉得自己这个年纪就怎么了——聊的话题十有八九是万商不爱听的。这要搁一般人,话题不爱听,还得先估量一下周围人的身份,看自己是生受着,还是怎么的。万商现在就能直接改变话题内容。
万商就说:“你们都知道我在家里庄子上弄了一个专供人学技术的技堂吧?你们谁要是开了善堂,养了一些孤儿没处去的,待他们稍微大些了,可以介绍去技堂。”
大家心说,我们确实时不时地去善堂里施粥,但谁还真去开善堂啊?
但面上肯定不能这么说,于是又一窝蜂地夸万商善良。
万商有意提点一下大家:“我不过是瞧着庄师傅、杨师傅得朝廷重视,先后当了官。当官后就要传授技术。而传授技术的师傅有了,那学生呢?学生该从何处找?”
如今被抛弃的婴幼孩多是女婴。庄三妞和杨喜作为女人都顺利当了官。这些被抛弃的女婴被好好培养,未必不能再出女官。如苍大夫,她当年被丢在乱坟岗,要不是得好心老大夫收养,早就成野狗腹中餐了;她现在却创造着一本又一本科普医书。
贵妇们开善堂并不犯忌讳,因为行善积德之于她们就如一件金贵的装饰品。
再往大了说,开个善堂、养些孤儿,日后都去学了技术,这是为朝廷分忧!
有些话从万商口里说出来显得特别可信。
都知道万商有圣宠,这圣宠不是都看在她亡夫的面子上,里面有大半是她自己挣来的。被这样的人点拨了,大家恨不得把这话一字一句嚼碎了,放心里仔细掂量。
只不过家家户户都有难念的经,有些人确实把万商的话听进去了,但善堂不是一拍脑袋就能开起来的,被各种琐事一缠,被各种原因一限制,轻易就放弃了。最后真的正儿八经去开了善堂的竟然只有襄国公夫人。她反正是自己当家做主的,昌华郡主嫁人后常怕母亲寂寞,襄国公夫人就觉得哪怕是叫女儿放心,她也该找些事情做。
她本性内敛,不是那种爱社交的,也不喜欢弄权,开个善堂正和她意。
万商大学时去孤儿院里做过义工。去之前还以为做义工要干体力活呢,真到了孤儿院,发现孤儿们都被照顾得很好,大学生志愿者的主要任务就是陪孤儿们玩耍。
这已经是心理层面上的关爱了。
于是等襄国公夫人的善堂开起来,万商也找机会换了寻常的衣服,悄摸悄地打算去当半天义工,然后发现……此时的善堂和后世的孤儿院根本不能比。这还已经是襄国公夫人实打实地投入金钱、认认真真地做善事的结果了。万商只觉得心酸不已。
于是等到宴会上再遇到自己不喜欢的话题,万商又有新的说头了:“可怜见的,善堂里的这些老人孩子真是太可怜了……亏得皇上登基后,朝廷有了一系列的惠民政策,若不然他们肯定坚持不到这时候。”但还是可怜啊,只是勉勉强强地活着而已。
私下无旁人时,姜小霜指着万商大笑:“她们在那里说十两银子一匹的布做了窗帘仍是不好,又说冬日暖房里养出来的青菜虽然难得,但多食了不利于养生。你转头就说善堂里的人多么多么可怜……再这么下去,哪里还有人敢邀请你参加宴会啊!”
万商道:“其实我也不耐参加她们那些宴会,江岳正怀着身孕,我盼着她健健康康、平平安安,这比什么都重要,非要拉着我说孕妇该多吃些什么、不该吃什么,这样才能好好地生下男孩来。又说什么每日都叫儿媳妇念个什么咒,也保管生男孩。”
一方面是真的厌烦这些天天盯着别家女眷肚子的人,哪怕这样的人是少数,大部分人绝不会如此失礼。另一方面,万商有自己的事业,确实没必要和所有人交好。
既然她想要发展技堂,那就专心发展技堂,要是人际关系都得搞得面面俱到,上上下下都被长袖善舞地笼络住了,皇上该以为她有什么想法了呢——虽然现在皇帝不会这么想,但未来还有好多年,等到皇子夺嫡时,谁知道那时会有多少风云变化?
就当万商是未雨绸缪吧。
她在宴会上由着自己性子来,确实有些借题发挥的意思,不至于真把人得罪狠了,但也叫上头看到了她从始至终都是真性情。一个真性情的人不会叫人太过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