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当今的朝堂之上,有什么人能称之为真正的德高望重,甚至能让无论太上皇还是景璘的人都会卖面子的,那便是赵王无疑了。
赵王名景奕,是先帝同母的弟弟,排行第三。
先帝在时,赵王深得先帝信任,很早就委以重任,做过光禄卿和左卫大将军,执掌京城警卫,随先帝出入。在任之时,颇得拥戴。
不过先帝兵败的前两年,赵王生了一场重病,到封邑养病去了。先帝被俘之后,朝廷群龙无首,进而引发诸皇子作乱。危如累卵之计,赵王召集一支兵马赶回京中,护着百官和玉玺等重器离开京城,凭借封地的高城深池据守抵御,保住了大半个朝廷。
在齐王平乱入京之后,赵王又将百官带回,与耿清一道,拥立齐王为新君。
如此丰功伟绩,赵王却丝毫不计名利,功成身退,继续养病。直到景璘继位,在他的一再请求之下,赵王才勉强答应出任宗正寺卿。不过这两年来,赵王因得身体不好,大多日子告假在家,宗正寺的事务全交由少卿处置。
大约因为这淡泊名利的做派十分符合世人胃口,赵王的名望一向很高。
这两年来,朝中群臣因为站队而起的大小争端不断,实在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便会有人请赵王出面调解,平息事态。
也是因得有了赵王,这两年,景璘和太上皇才能够维持那斗而不破的和平。
换句话说,景璘能够在太上皇的淫威之下安安稳稳待着,甚至在夹缝之中一步一步将自己的势力经营起来,与赵王的暗中回护脱不开干系。
在我看来,这赵王确实是个不可小觑之人。
他每次出现的时机都如此合适,正如现在。
能做到这样的,只能是一只老狐狸。
正说话间,内侍禀报,说太上皇和赵王到了。
殿上的气氛随即为之一变,乐声中,原本那窸窸窣窣的交谈之声也消弭无形,每个人都望向了殿外。
太上皇换了一身常服,无论腰上的九环带还是脚上的六合靴,或是衣袍上的天子纹饰,都与景璘是一样规制。
不过因得他的身量比景璘高一些,这些衣裳在他身上被衬得气势更足。
当那身影踏入殿内的时候,我发现景璘微微地把身体又挺直了些。
那步伐不紧不慢,我看着那张脸由远及近,渐渐清晰。
先前在摘星楼,我站在一群人的后面,多少有些挡了视野。
而现在,太上皇的面容一览无遗。
修长而浓黑的剑眉,并不粗犷,却使得那过于漂亮的五官多了几分英气。纵然目光淡淡扫过,也总有一股无形的压迫,触人心魄。
当然,我那些花痴旧友们管这叫四射的艳光。
太后和帝后早已领着众人起身,迎上前去,向太上皇行礼。
“众卿平身。”太上皇道,“朕方才与赵王对弈,沉浸兴中,一时忘了时辰,劳众卿久等。”
他的嗓音颇沉厚有力,从容不迫,一向被拥趸们称道,说浑然悦耳,堪比钟磬。
此话出来,身后的赵王忙道:“是臣在棋局上盘桓不决,忘乎所以,此事,臣之罪也。”
太后露出得体的假笑,道:“上皇这是哪里话,我等亦刚刚到宴,何言误时。”
一众宗室亦纷纷附和。
赵王的年纪,大约只比太后大一些,四十多岁。
虽然他一直称病不出,但他除了长得瘦一些,并无病恹恹的神气。相反,他面色红润,笑眯眯的,看上去精力充沛。
这些人说话时,我与一众神色恭良的太监宫人们站在后面,目光绕过太上皇,瞥向他和赵王的身后。
我发现那里还有一个年轻人,面容俊朗,身上服饰之品级,与赵王不相上下。
正当我觉得此人面熟,又想不起来的时候,只听太后道:“这不是琅琊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