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确依旧靠着涂鸦墙,纤瘦的身影从眼前毫无留恋径直离开,途中听到了她温声细语的解释,和刚才夹枪带棍不同,手机那头的人似乎对她很重要,事无巨细说明。
“我说你躲这儿密会佳人是不是?”笙子脸色不虞,喘着气儿过来寻人,“祝淮安没忍住把前两天咱们碰见她舅酒吧撩妹的事和温迎说了,她这会儿正闹呢!”
几人中嘴上最没把门的该是时序,然,祝淮安此次行为出乎沈确意料,他该是最沉得住气的。果然爱情叫人盲目,连最基本的判断力也会消失。
笙子等半天没听沈确吭一声,心中诧异:“你不说话算怎麽回事?”
“需要我说什麽?”沈确睨他一眼,“她小舅舅的私事我没兴趣点评。”
置身事外的冷漠是沈确如今常有的姿态,即便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但这转变仍叫笙子偶尔无法适应,“确哥,大家相识一场,更何况温迎对你还不错,你就算不喜欢人家,最起码关心两句对吧?”
沈确顺手把未拆封的烟塞进笙子胸口衣兜,瞧着扁平的衣衫塞进烟盒后变得鼓鼓囊囊,修长的指腹意有所指扫过,“过多关心只会让她误会,何况乌祈镇那群人平日里怎麽议论我的,忘了?”
笙子愣在原地,记忆中嘈杂的人声一句又一句在耳边回蕩。
-沈确这人狼心狗肺对他好纯粹是浪费感情,养一条狗都比养他管用。
-他爸辛苦拉扯他长大,到头来他连房子都推了,一点念想都不留。
-要我说他和姓阮的指不定是什麽关系。
……
巷子安静,短暂的沉默透着几分诡异。笙子不说话了,沈确见怪不怪,平静无波的口吻提前尘往事:“当年阮素云做的事在任何人看来我都是参与者,平白成了她的替罪羊,这些事说出来,你觉得有几人信?”
当年之事真相如何谁也不知,如今流传版本更多的是猜测和莫须有的杜撰,真真假假已无从查证。自那以后,沈确本就充满诟病的身世再次被提及,从前估计沈宗耀面子,他人一走镇上的人愈发肆无忌惮议论,更将他视作阮素云的帮手。乌祈镇不大,你一言我一语,真相已慢慢被掩盖,谎言成了所谓的事实,无人信沈确无辜。
笙子、时序和沈确关系好,饶是有这层关系他们对此事了解也不多。沈宗耀离世,阮素云带着阮妤连夜离开乌祈镇,好好一家子死的死跑的跑,独留沈确一人,自此性格大变,孤僻冷漠成了他的保护色。
有人说性格分为先天和后天,前者若能一直延续,家庭氛围多是好的,后者若形成,多半是遭遇不幸或变故,阮妤和沈确属于后者。
赶往警局的路上,阮妤手机就没消停过,阮素云的电话几乎霸占了她手机,以阮素云的性子,只要她不接,电话便不会断。换作平时阮妤为了避免麻烦都会接,此刻她没有心情应付。手机屏幕暗下的剎那,阮妤给阮素云发了条消息,以为奏效,来电显示却在下一秒出现,阮妤编辑消息的手指不经意触碰到了接听键。
很快手机传来阮素云近乎咆哮的质问,语速快且密,阮妤没有插话的机会,任由电话那头的人把怒火发洩完毕。
这些年阮妤习惯了,母女二人的关系从正常转变为不正常,究竟什麽时候开始的?阮妤扭头看车窗外一闪而过的树景,拖拽出模糊的残影,毫无记忆点。若是人的记忆也能如此就好了,偏偏越想忘记的人和事,不经意间从脑海中苏醒,再次提醒自己过去经历的一切。反複忘记,反複记起,折磨自己。
出租车司机透过后视镜打量电话接通后一直保持沉默的女人,佩服她有这般耐心和好脾气忍受手机那头的人频频言语发难。从接起到挂断,自始至终没有从她的唇里溢出任何一个音节。如果不是上车时听到她报了目的地,他还以为对方是哑巴。
车子转了个弯,师傅先是尬笑两声缓缓车内气氛也为接下来话题开口铺垫:“孩子到年纪了家长就会着急,我经常说我女儿,不过她该不听还是不听。”
阮妤收回目光转而透过后视镜认真打量师傅,男人擡头纹明显,脸上挂着笑意,听口气估摸女儿和她年纪相仿,“嗯,家长有家长的担忧,孩子有孩子的难处,身份不同看事情自然不同。”
“我家那公主,说两句呛十句,说得头头是道,要是有你一半听话懂事就好喽!”
师傅断断续续说着自家孩子,言语间有着和阮素云不相上下的长者姿态,打着为孩子处处着想的名头无形中把心中期许和压力转移到孩子身上,无论你如何回应,是沉默或是辩解,都会被打上不听话不懂事的标签。
她刚经历阮素云电话炮轰,人很累,靠在座位上聆听别人所说,做一位虔诚的听衆。
市警局距离咖啡店约莫二十分钟车程,警局附近设有临时停车点,三分钟内离开便可。师傅热情,硬是将阮妤送到了警局正门,电动伸缩门刚好打开,驶出一辆救护车。
阮妤轻轻关上车门,诧异会在这里见到救护车,似心率脉沖的鸣笛声一声一声钻入耳中,心髒跳动频率越来越快,指尖微微发麻,直觉告诉她车上的人或许与她有关。
“你来得正好。”
阮妤转身去看,上次陪同陆叔过来报案负责笔录的冯警官急匆匆走来,“我接到警局电话就打车过来了,是我朋友的事有进展了吗?”
冯远深叹,脸色不虞摆手否定:“你朋友的母亲知道这事了,刚来警局闹了一通,情绪激动晕过去了,已经叫救护车送往医院进一步检查,正好你和我们一起去医院,有些事得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