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胸腔发出短促的轻蔑笑,左手随意搭在方向盘上,上下打量她,唯我独尊的欠揍样,“好啊,我不找她,我只找你。”
他们之间明明是兄妹关系,却因他这句话生出诡异的暧昧氛围,一个成熟男人对一个漂亮女人言语上的逗弄,从他薄唇轻啓的剎那渐渐偏离了正常轨道,只是他们的轨道并非普通男女的交往,而是他的故意和威胁。
阮妤从包里拿出手机给阮素云拨了电话,几乎秒接电话的人今天破t天荒没有接,公式化的女声提示电话无法接通,她等了会再次拨过去,这次是挂了电话。两次电话未接不像阮素云会做的事。
在她尝试再拨去时,沈确中指微曲轻轻叩响方向盘,浓眉向上挑了一下,沉沉目光落在她手机上,“别费力气了。”
回忆这场赌约还有他笃定的口吻,真相正慢慢剖析在阮妤面前,扣手机的手用力压住锁屏键,“你都知道是不是?”
他没否认:“所以还赌吗?”
赌与不赌都是由他口中所说,而她成了棋盘上被推动的棋子,有一双手悬停在上方,像笼罩头顶的阴影,前行的路由不得她。
“从我到小区还有你在五号楼下出现,不是巧合对吗?”阮妤深呼吸强迫自己此刻必须镇定才有足够的精力应对他,“你知道她在哪儿,带我过来无非是让我亲眼所见,我这颗棋子已经被推到关键点,接下来呢?”
他似笑非笑,轻轻点头不知是肯定还是否认,视线离开了她,右手食指曲起扫过眉心,“后悔过吗?”
他问话的水準和他人一样,无章法,叫人捉摸不透,或者说轻易跟不上他跳动的思维,阮妤张了张唇,一些话到了嘴边又转化成违心之言,“再问这些还有意义吗?”
不管是问她,还是想通过她打听阮素云是否后悔过,都不重要了。这些年,阮妤最明白的一件事:既成定局,后悔无非是宽慰自己良心的借口。
可要问她愧疚吗?
她会在下一秒回以肯定。
有些答案心里早就清楚,偏偏找虐般非要亲口去问,就好像在为自己接下来所做的一切找合适的借口。沈确撇过头不再看她,声线低沉:“下车。”
阮妤抿了下唇,右手触碰到车门凹槽微顿,从阮素云不接电话起,心里的不安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逐渐扩散,蔓延到各个肢体,不受控制地停顿。
沈确先行下了车,走下停车位旁的台阶,长腿三阶一阔步,到达平面区转身看她。她肤色白,淡妆,描了浅眉,乌黑的长卷发已被拢起,发尾缠上了米色的发巾,乍一望去,整个人像未曾上釉的白瓷。
许是有所察觉,阮妤缓缓擡头,两个人沉默中相望,明明什麽都没有发生,却无端迸发出一种难以明说的触碰,彼此怔愣一瞬,由阮妤偏头错开他的目光结束。
沿着小卖部继续往里深入,路面不再像外面新铺的柏油路,这里像是被人遗忘的神秘地带,坑洼不平,积水彙聚在低洼处,路两旁是二层上下楼,各门各户挤在一起毫无缝隙。
阮妤跟在沈确后面,他走得快,苦的是她今日穿了一双高跟鞋,走在凹凸不平的巷子路里,除了要留意附近积聚的污水还要注意脚下路面是否平坦,以防卡住鞋跟。
当前方身影终于停住,阮妤的双脚酷刑也即将告一段落,而人恰恰会在松懈状态下出现纰漏,明明近在眼前的身影,好像在她快要到达时突然拉长了距离,脚下的高跟鞋不出意外地踩进一个小凹洞,膝盖一软,整个人往他所在方向踉跄。
“倒也不用如此主动。”沈确稳稳托住她右手肘,对于他这种练家子来说掌心所握的纤细手臂不堪一击,柔软无骨,仿佛一捏便会碎。念头刚动,他手上力道减轻几分。
能从他口中说出好话的概率比阮妤掉头就走买张彩票中一百万还低,待站稳后,右臂轻轻一挣从他手中抽离,客套地说了句谢谢。
掌心的温暖骤然消失,沈确的手停在半空中几秒,手指缓慢拢紧,褪去心头异样,往前走几步推开了面前的防盗门。
门没有上锁,像是知道他会在这个点过来特意留的门。防盗门是往里推的,阮妤感受到一丝凉意,仅够一人通行的窄路,头顶上方悬挂着昏黄的灯泡,轻悠晃动,打乱了他们的影子。
阮妤原以为目的地并不远,但接下来七拐八绕的路线走的让人发懵,她记不清这是途经的第几个拐口,尝试性去记效果甚微,心头涌起一丝烦躁,那种只能老老实实跟在沈确后面,盯着他宽阔背影,看人行事的被动在逼仄的空间里尤为明显。
沈确没有任何停顿,熟练地找到要进去的地方,推开一扇不起眼的小门,人甚至需要弯腰进去,但里面别有洞天,很难让人联想到这种地方会有现代化设备。
阮妤低头走进这间昏暗的房间,除了进门时需要弯下,里头空间足够,入目便是一整面的实时监控画面,屏幕中的每个人都在热络忙着,连他们手中拿的筹码和钞票数额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很明显,这是一家赌场,而阮妤所在位置是控制整间赌场的监控室,沈确带她来这儿做什麽?
斜对面另一扇门被人推开,一位陌生男性面孔进入阮妤视线,男人穿着挺随意,监控屏幕投射出来的蓝白光线刚好打在男人侧脸,当他裹挟笑意的目光和阮妤对上的瞬间,陌生渐渐被熟悉所取代。
他下巴虚擡,眉目间尽是熟人再见的热情:“美女,上次的事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