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封地在滁州城,一个富庶的城池。
李绪心绪一震:“殿下输了?”
她摇头道:“赢了。”
他细细观察着她的神情,确定并没有任何难受,顿时了然,被贬回封地,也是他们必走的一步棋。
赢了,也就说明,留下的后手起到作用。
宋致以她知道容铃儿没死为诱饵,特地暴露出容铃儿的位置让她去查探虚实。
子厦带人去时,将那宅子伪装成无人居住的模样,若不是子厦心细发现寝屋梳妆台有人用过的痕迹,折返回去暗中观察,真就着了宋致的道。
她与宋致对峙的时候,子厦去拿了登记人员的黄册,将公主府所有的近卫、侍卫全部核对,并在陛下面前,清点那日宋致留下的尸首。
确定没有任何一人是她手下的人。
可这并不能证明宋致冤枉她。
宋致当庭说:“也不知这些刺客从哪得到公主府的令牌,才致臣冤枉了公主。”
轻飘飘一句,就令容清樾没有丝毫办法。
最终,宋致没有再步步逼近,昌宁帝为了安抚宋致,还是下旨将容清樾驱逐出京,回封地去,反省好自己的行为再回来。
“滁州城富庶,北晋的富商都在那儿,好山好水,最是养人,你跟着我去,不会吃苦。”容清樾说,“只是,去的路途,总是回凶险万分。”
李绪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彼此之间传递温度,他语调温润:“殿下,我不怕。此生,殿下生我生,殿下死,晏淮绝不茍活人间。”
看似寻常的马场离开庄严肃穆的宫门,穿过归家心切的人群,黄昏赤红消逝夜幕降临时,马场稳当停下。
容清樾安抚着,让等候一日的孔氏进屋去休息,拒了孔氏让她用膳的请求,让菡萏照顾好她,自己则披上暗红色大氅,提了老魏送来的两壶好酒,带着李绪登上云都城的城门。
城门往西,就是她七日后要启程的去处,城门往北,是厚重城墙护佑的千千万万户云都百姓。
比起看不见尽头的去路,容清樾更愿意看城中亮着的星星点点,那是带着烟火气的万家灯火。
“晏淮,你信吗?”容清樾呢喃,“最开始传我身世不正,我真的觉得,我有可能是貍猫换太子里的那只貍猫。”
那些流言蜚语,往往影响不到什么,最大的动摇取决于她认为该是她母亲的皇后的态度。
从任何角度,皇后对她而言都算恶劣。若是年纪渐长她生出了不好的德行,皇后厌恶于她,容清樾都不会怀疑自己的身世。但很可惜,皇后对她的厌恶始于出生,一个刚出生的孩子,能做什么让她讨厌的事?
哭与闹,或许对于第一次生孩子的母亲足够恼人,但皇后已有两个孩子,她是第三个。她厌烦,为什么偏偏到了她才如此?
容清樾释怀过,但从来没有想明白。
当他们说,她可能不是皇后的孩子,她一瞬间,觉得只有这个理由能解释皇后对她的所有恶劣。
但她不甘心,所以问昌宁帝。
是昌宁帝最坚定的一句:“小啾,你是阿爹阿娘的孩子,这毋庸置疑,不必自我怀疑,要相信我们。”
打消了她心底中所有的不安。
大殿对峙,她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她不是假的,即使心里有底却没有足够证据证明她是真的。
僵持不下,容清樾想过是陛下出言解决这闹剧。
皇后清冷的声音传达到耳边,她控制不住地眼睛睁得浑圆。
她第一次当众维护她。
“殿下,我都知道。”
李绪深邃眸中映着亮光,似那天上明星,他静静望着那存在高呼人生的女子,满眼心疼,心疼她背负的责任,心疼她与自己万般不同的境遇却一样的孤寂。
思绪回到被下药的那夜。
误会解决,宫门下钥出不去,容清樾被支开去永孝殿陪伴太后,李绪身上伤口缠好绷带被带到昌宁帝面前。
伍阳阁里只余他们二人。
昌宁帝并未视他为伤者,看他跪在面前,面上覆了冰霜。
“作为一个皇帝,不论你是否冤枉,你出现在公主寝殿,朕就可以处死你……”
李绪深吸一口,忍着痛意缓慢挺直身板,静候他后文:
“作为一个父亲,我看见小啾对你的偏袒,如果朕不分青红皂白处决你,她会伤心。救你的,是你将才那一句话,亦是你对小啾的态度,当然我希望你不是为了活下去随口说说。”
【李绪心悦殿下,唯殿下而已,至于旁人,李绪宁死不屈。】
李绪垂着眸,捏了捏掌心,刚放上止血药物的手掌再度出血,他坚定不移的说:“李绪以命立誓,方才所言句句属实,若有违背,再入地狱,永不超生!”
“你心悦小啾,心悦她什么?”
李绪脑中一片混沌,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心悦一个人没有理由,他只知道,他心悦她,只有她。
想了无数个理由,他选择了那个最容易挨骂的:“殿下对李绪一直很好,殿下对我们都很好……”
“你们?”昌宁帝敏锐察觉,轻蔑地笑了下,“你这么看待她对你的感情?逃避、不敢去接受她的炙热?”
李绪摇头低喃:“不是这样。陛下,殿下太孤独,绪是怕,没有办法为殿下解了这孤独。”
“你都没有试过,为什么知道解不了?”昌宁帝说,“你知道为什么小啾对你很好,但止步于好,从来没有说出格的话、做出格的事?因为你的怕。你怕,所以犹豫,而犹豫她就不会是你最坚定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