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连以总还是觉得什么地方不合理,但一时间想不出来。
天空一声闷雷,没一会儿噼啪大雨落了下来。
乔连以一时还有点高兴,在樵岭那难行的地方对战已是艰难,加上雨水的加持,北晋就算有准备,也会更为困难,还能拖延他们另外两路兵马的进程。
脑海突然闪过一道白光,乔连以终于找到是哪里有问题——
探子来报,樵岭西北、西南是赵浒页和廖科领军压境,东北便是有容清樾带石青昂亲自领军,三路近四万人,但都不是北晋与南启对抗中最主要的兵力,而是前往两峰的赤火。
此次战役北晋明显要直攻曲津城,不应该以赤火为主,增加胜算么?
选择赤火前往两峰,除非……
除非赤火并不是前往两峰。
中计了!
乔连以顿时冷汗涔涔,紧急召集各部下前来,却得不到有效解决之法。
此时若抽身往后退,便是滩遖平地,以容清樾的聪明,不会给他们时间退回曲津城,没了樵岭这个天然保障,他们鹰师军就是任人宰割的牢中羊;若不退,北晋兵力已从各处包围过来,就算常年出入樵岭,识得樵岭的地形,也不见得就能将北晋军拦下,他们终究要退到滩遖平地。
乔连以看着部下个个充满慌乱,闭了闭眼,决定道:“樵岭我们比他们熟悉,先在此与他们争斗,就算无解,也要化作狼咬他们一口血肉,让他们知道痛!”只要能让北晋大受损伤,凭曲津城的优势,北晋就算能攻下也得脱一层皮。
“是!”
“一切为了南启!”
部下随着高呼:“一切为了南启——”
“一切为了南启!”
这一夜过得极其不平稳,鹰师军利用熟知地形的优势以及雨夜的干扰,致使他们足足有两千将士阵亡,一千将士重伤,才将鹰师军前来夜袭的人灭尽。
子厦欲将最后一人斩于刀下,容清樾呼声让他将人放走给乔连以报信。
容清樾还箭入鞘,被保护在后面的陆伯良也靠了过来:“这次伤亡不小,乔连以得了消息应会得意几日,认为我们不敢即刻往前逼近,不如让弟兄们修整两日再起进攻?”
容清樾眼睑低垂,火把的暖光投射过来,使得长长睫毛在眼下映出一片阴影,几息后冷然开口:“乔连以能成为鹰师军的主帅,没有你我想象的那么蠢,只要他得知去往两峰的是赤火,不用多久就能想明白我们的计策,两日的时间只要顷刻不停,足够他们退回曲津城,一旦他们进曲津城,我们再想攻下就难了。”
陆伯良:“所以待赵将军和廖军与我们汇合,我们需即刻进攻。”
容清樾点头:“对,此次兵力充足,虽各有损伤,但总体还剩三万余,再有毕亚和张烙从后方围剿,足够了。”
翌日晨雾朦胧时,赵浒页和廖科连夜赶路,总算与容清樾他们汇合,兵力齐到,容清樾即刻让传令兵抄道去给赤火军传令,让他们从双峰方向转道往樵岭东南后方而来。
晨光穿破层层迭盖的树叶,一点点亮光透过打在地面时,容清樾他们刚到樵岭东南的山脚,上空传来尖锐而响亮的破空声,是鹰师军提前埋伏在山腰的弓箭手,盾牌手以最快的反应持盾上前还是不抵,伤亡较为惨重。
以低对高不是明智之举,步兵一轮一轮往前,战亡一排又一排顶上,最终抵住将弓箭手处理完,留了一地尸体。
容清樾低头看一眼左臂,穿着黑色战甲,也分不清自己的血与敌人的血。
子厦挨过来,眉头紧皱一句话不说,容清樾动了动没有太多知觉的手,安抚道:“擦伤而已。”
整顿好往山顶行去,从高处往下望去恰好能望到军帐一角。
鹰师军早有防备,他们如今将士折损九千余,正面开仗终将是恶战一场,但没有一人退缩。因为所有人都明白,若不将鹰师军拿下,不将南启蠢蠢欲动的心压回去,北晋则永无宁日。
兵刃相接,厮杀声漫天,眼前血雾飘散,所有人都只奔着一个目的——
打赢这场战,将南启军队压回他们境内。
容清樾手持长剑,与士兵们同生死,一步一步将鹰师军击溃。
樵岭之战,以北晋胜为结局。
清理战场后,就地驻扎军帐,等待剩余援军,一同攻打曲津城。
军医一刻不敢放松地帮容清樾缝合手臂半寸长深可见骨的伤口,樵岭潮湿的环境,让伤口有了腐烂的迹象,生生刮下一层肉,将军咬着白布一声不吭。
乔连以被子厦从帐外压了进来,容清樾正好穿上里衣,端坐在上方闭目休息。
子厦压着他跪下。
乔连以满口鲜血,下颌脱臼不能自主开合,眼前也是血红一片视物不清。
他的下颌被一双冰冷带茧的手抬起,轻轻一推将骨骼复位,让他能开口说话:“容清樾,这次怪我棋差一着,但能让你痛失那么多能将,也算值了。要杀要剐痛快点!”
容清樾口中净是血的铜臭味,哑着声音道:“我问你一件事,你告诉我,我饶你一命。”
乔连以愣怔一瞬,很快讽笑一声:“你这万事顺意的人居然有求于我——问!”
“你可知我阿兄,当年为什么会死在西佑?”
乔连以原是西佑的将军,十四年前叛逃至南启,被南启皇帝重用,后忠心耿耿留在南启成了鹰师军的主帅。他离开西佑那年,正巧是阿兄死在西佑被送回的那一年。
乔连以似是一时间没有想起她的阿兄是谁,过了好一会儿才张了张嘴,容清樾期待着,他却只说:“北晋悯宣太子啊,他的死,和你们北晋的好多人都有关系。北晋那些人啊,都知道西佑那个老皇帝,男女幼皆喜,悯宣太子容貌甚美,他们却还是让悯宣太子去了。悯宣太子聪慧,世无其二,容将军你同样聪明,你说这想要掌权北晋的人,他会希望有一个能力卓越的君王登极,会希望这个人有命回北晋吗?这样说,你当明白他是因何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