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蕴雪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走好眼下的路最要紧,哎呀!饺面快坨了,我们快吃吧。”
崔嬷嬷见苏蕴雪对此避而不谈,无奈地笑了笑,也不再言语,低头和苏蕴雪分食了饺子。
这艘货船很大,上下一共三层,下面两层装货,上面一层住人。离苏蕴雪她们的厢房不过百步的距离,刚才向她们买吃食的男子将饺子和点心端进一个厢房。
若是苏蕴雪在,就会发现这个厢房比崔嬷嬷和她的房间加起来还要大很多,布置的也更加华贵典雅。
厢房临窗的位置放了一张罗汉床,萧桓衍和孔思弗都穿着寻常的潞绸直裰,以绸带束发,做商人打扮,相对坐于罗汉床上下棋,一个穿栗壳色细布直裰的年轻男子立在一旁。
因是微服出行,又要掩人耳目,萧桓衍只带了两个侍卫,刘如意和卫成则护送他的仪驾去了雪夷山。
去买吃食的是其中一个侍卫张越,而守在厢房里的是沈十三。
张越将吃食放在一旁的小几上:“殿……公子,属下去得晚了些,没来得及上岸,只向同船的人买了些点心。”
正好萧桓衍下完最后一步棋,身子往后一靠,姿态闲适地倚在引枕上,孔思弗看着棋局沉思半晌,最终将手中的棋子放回棋篓里,道:“公子棋艺高明,这局是我输了。”
萧桓衍对此不置可否,朝站在一旁的沈十三道:“把棋盘收了,摆饭吧。”
沈十三动作麻利地将炕几收拾出来,张越将小几放到二人中间,又拿出两只碗将饺子分成两份放到萧桓衍和孔思弗面前。
萧桓衍吃完了饺子,略用了几块点心就放下了。
孔思弗见状将自己未曾动过的那一份推到萧桓衍面前:“公子再用一些吧,昨天我们亥时才登船,很晚才休息,今天公子又没什么胃口,接下来还要在船上待几天,身体要紧。”
萧桓衍摇摇头:“不必,你吃你的,我无碍。”
孔思弗知道萧桓衍不是跟他客气,也不再坚持,吃完了自己的那一份。
孔思弗道:“这艘船的船主是李家船行的,等到下一个码头,臣让他送些公子爱吃的东西上来。”
李家船行,容王府的众多船行之一,这些事务皆由孔思弗代管,但孔思弗本人也是隐于幕后,就连船行的东家也不知道真正的主人是谁。
萧桓衍一手撑着下颌,看向窗外,远处的海面平静无波,近处的水流急速后退,他问:“船接下来会在温州府停?”
孔思弗道:“是。”
萧桓衍道:“不用麻烦,到时候我下去走走。”
等到了温州府,苏蕴雪越发兴致盎然,已不满足于在码头易货,打算到温州府城里逛逛。
她穿了件男子的直裰,脸上涂着易容用的姜黄粉,和崔嬷嬷一起下了船。
等到将手中的货物卖出去,又买了自己喜欢的东西,苏蕴雪也不留恋,很快就返回了船舱。
她们刚进厢房,萧桓衍正好带着人出来,只看见二人一闪而过的背影。
苏蕴雪着男装,萧桓衍并未认出来,反倒是崔嬷嬷的身形看上去有些眼熟,却也没有过多在意,毕竟大多数婆子的长相身材都差不多。
萧桓衍在温州城内逛了一圈,听孔思弗在一旁讲述王府在温州暗中布下的产业和人手,回到船舱后在罗汉床上闭目养神。
不经意间,萧桓衍脑海中有熟悉的场景一闪而过,他猛地坐直身,终于想起刚才看到的婆子为何那么眼熟。
钦安伯府三小姐的奶娘,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来人!”
守在门口的张越推门而入:“公子有何吩咐。”
“我们今日出门时在甲板上遇到一个婆子带着一个少年,你去查一查那个婆子的身份,尽快报我。”
张越领命而去。
此时船已经起航,继续南下,逐渐远离温州府码头。
不一会儿,张越折返,将自己从船主那打听到的消息禀报萧桓衍:“那个婆子原是京城一个伯府的仆妇,伺候的小姐去世后被主家放了出来,现下带着儿子南下投奔亲戚。”
倒是说得过去,萧桓衍眉头紧蹙,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张越接着道:“之前在台州府码头,臣就是找他们买的吃食,和那个婆子的儿子说过几句话,公子……t可是这二人有什么不妥?”
“儿子?”那个仆妇有没有儿子萧桓衍却不知道,他问,“你和他们交谈时,可觉得他们有何不妥?”
张经仔细回忆了一番,还真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臣和他们交谈时,那少年年纪不大,那婆子却很听她儿子的话,像是事事都由儿子做主的样子,不像母子,倒像是主仆。”
萧桓衍不由握紧了手中的茶杯,神情开始变得幽暗冰冷。
在一旁回话的张越发现主子的不对劲,不敢多问,默默地闭上嘴。
另一边,苏蕴雪在船舱用过晚膳后,由崔嬷嬷陪着在船舱外的甲板上溜达了一圈,又看了一次壮观瑰丽的海上日落,才悠然返回船舱。
隐在暗处冷眼旁观了许久的萧桓衍从阴影里走出来,此时他已面色如常,眼神却似深夜的海面,平静之下藏着令人畏惧的危险。
纵然少女做男子打扮,脸上也做了伪装,但是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见过她的人一眼就能认出来。
苏家的三小姐,真是,好胆识!好手段!
良久,萧桓衍微侧过脸,对身后一直陪着他吹冷风的两个侍卫道:“盯好这两个人,在到泉州之前都别打草惊蛇,若是中途她们要离开,想办法拦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