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嬷嬷几度回头看着凤宁离去的方向,神色狐疑与章佩佩道,
“姑娘,吴嬷嬷出面,可不简单呀,她入宫一年有余,何时见她出宫办过差?”
章佩佩信步上了石桥,搭在望柱眺望文华殿的方向,忽然感慨道,“可不是,我又不瞎,看着呢。”
“姑娘的意思是”
章佩佩道,“凤宁一定是入了陛下的眼,以我对陛下的了解,他临幸了凤宁也未可知,”说到这里,章佩佩突然语气拔高,扭头看着嬷嬷,颇有些义愤填膺,“既是如此,为何不给凤宁名分?他想欺负凤宁不成?”
嬷嬷见她大有替李凤宁声张的架势,急道,“我的小祖宗诶,这可不是您该管的事”为了劝服章佩佩,嬷嬷立即找到一个完美的借口,
“对了,老奴先前听说,立妃也有规矩,约莫着得先立皇后,再封妃,似乎更合常理,陛下定是想等皇后议定,再行大封后宫,凤姑娘既然已得了宠幸,该她的还能跑掉不成。”
章佩佩虽觉得有几分道理,还是替凤宁不平,“他是看着凤宁好欺负,没人给她撑腰。”
这里是文华殿,离着内阁并不远,不是后宫女官该来的地儿,嬷嬷催促道,“您不是要出宫吗,咱们再折去东华门吧。”
章佩佩却摇摇头,“咱们从西华门走吧。凤宁方才遮遮掩掩,无非是怕我晓得这桩事,心里难过,与她生分,即便我这会儿告诉她,我不介怀,恐她心里也会有挂念,既是如此,我且不如装聋作哑,佯装不知,省得她胡思乱想。”
嬷嬷意外地看着她,“哟,咱们大小姐如今行事也有成算了。”
章佩佩搭着她手臂往下走,笑道,“凤宁不同呀,我跟她可是要作伴一辈子的人。”
凤宁太善良太单纯了,章佩佩记恨谁都没法记恨她。
走了几步,章佩佩越想越不对,“不对啊嬷嬷,倘若真等大封后t宫,届时以凤宁的身份可落不着什么好位分,眼下却不同,凤宁是陛下第一个妃子,陛下完全可以借着这个由头,赏凤宁高一些的位分,封个贵人什么的也无妨啊,嬷嬷,陛下不会逗着凤宁玩吧?”
以李凤宁那软柿子一般的性子,章佩佩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极大。
嬷嬷快要哭了,硬着头皮劝她,“祖宗,您现在还不是皇后,不能管这么多的。”
章佩佩顿时泄气,如打了霜的茄子一般,“看来我还得加把劲成为皇后才行,当了皇后才能替凤宁做主。”
章佩佩跟太后请旨时,太后顺道让她送些东西回章家,眼下不必去李府,就径直往章府去了。
再说回凤宁这边,李府的马车东拐八绕总算来到了喜鹊胡同,虽说杨府与李府挨得近,杨玉苏家却是临街,门庭也气派,李家则在里面的巷子里,只一个三进院子。
门房将二人迎了进来,见一位气度不俗的嬷嬷跟着,微微有些纳罕,却也晓得轻重,客客气气引了路。
李巍与李夫人柳氏坐在正堂等着,遥遥瞧见凤宁往这边来了,李夫人脸已拉得老长,
“这小妮子,贼不听话,入宫好几月了,也不往家里递个讯儿亏得我整日替她悬着心。”
李巍深以为然,正要颔首,忽然瞥见一道雍容的身影进入视线。
李巍当然不认识吴嬷嬷,以他的身份还不够格进养心殿,是以不知嬷嬷身份,但李巍此人算于钻营,他会认官服,瞧清吴嬷嬷胸前那团麒麟补子,李巍腾的一下从圈椅站起身。
内侍官服也讲究品阶,而以麒麟为补子的官服是一种特殊的赐服,非功勋卓着或帝王亲信不授,所以他断定这位嬷嬷来头不小,必是御前一等一的红人。
李巍连忙将坐着不动的夫人给扯起,旋即含笑朝吴嬷嬷施了一礼,
“嬷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吴嬷嬷见他还算有眼力劲,也不打算含糊,径直道,“老身奉圣谕陪着凤姑娘回府,李大人与李夫人有何事尽管交待,交待完,老身还要带着凤姑娘回去当差呢。”
一句话交待了底细,她是来给李凤宁撑腰的。
李夫人心里透心凉,而李巍则隐隐生出几分兴奋。
他将探究的目光朝凤宁使去。
凤宁这才迈进门庭朝李巍夫妇行礼,
“女儿给父亲母亲请安。”
李夫人也不笨,瞧见丈夫对那嬷嬷毕恭毕敬的,也收了平日对凤宁三喝五令的架势,和颜悦色上前拉住凤宁,
“好孩子,许多时日不曾回府,可把爹娘给惦记坏了,快让娘瞧瞧,可瘦了?”
凤宁见惯了她人面兽心的作派,甩开她的手退开一步,冷声道,“母亲这话听得叫人糊涂,我入宫侍奉圣上,心里高兴来不及,吃得好住得妥,哪里会瘦呢,比在府上好上百倍千倍呢。”
过去八年李凤宁小心侍奉,实在是盼着他们夫妇替她做主,让她顺顺利利嫁去夫家,如今被他们夫妻算计,已然撕破脸,再无需给半点好脸色。
李夫人面色一僵,见吴嬷嬷冷冷掀了眼皮,连忙赔罪,“臣妇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见着她高兴,一时失了分寸。”
“嬷嬷,您快坐着喝茶。”李夫人客套一番,又吩咐丫鬟奉茶。
吴嬷嬷从容落座,一副有事快说的模样。
凤宁于是看向李巍,“父亲,您唤女儿回府,有何事吩咐?对了,我那册书呢,先生可校对好了?”
李巍与李夫人交换了眼色,李夫人立即含笑道,
“好孩子,你的书在你爹爹书房呢,你随娘亲来,娘拿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