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梨吃了两口便失去食欲,捧着个红薯发呆,两手冻得冰凉,红薯也渐渐地冷下去,变得硬邦邦的。
她目光不聚焦地扫过眼前的车水马龙,脑子放空,什么也不想。身边范阳啃烧饼发出的酥脆声音穿进耳朵里,神经一阵酥麻。烤红薯的香气不断飘进鼻子里,让人没由来地觉得温暖。手中的红薯虽然冰凉,但却很好地起到了装饰作用,让她看起来并不是无事可做。对面街道上有家面馆,靠门边坐着一对穿校服的高中生情侣,你侬我侬地互相喂面条。
夏梨觉得很冷,但却很自在。
难以相信,这一年多来,她感到最轻松最惬意的时刻,居然会是现在。现在,她被弋戈叫来吃烤红薯,然后也不聊天、也不说笑,就这么在冬天的大马路上干坐着。
真好。
如果可以,她愿意一直这么坐着。
“这丫头怎么还睡着了!”摊前人少了,一直忙活的奶奶得了空闲,一边就着腰前的围巾擦手,一边走过来同他们说话。看见弋戈睡着,一把拧起眉,“这么冷的天,肯定要感冒了!”
“快快快,把她叫起来!”她说着径直上前拍了拍弋戈的背。
可弋戈睡得正沉,恼火地皱了皱眉,往朱潇潇颈窝里又挤了挤,一点没有要醒的迹象。
“这女孩子!”奶奶叹了句,锲而不舍地又要叫。
朱潇潇伸出胳膊揽住弋戈,搓了搓,回头道:“奶奶,没事,我给她搓搓就不冷了。”
“胡说!”老年人对于保暖的坚持异乎寻常,“这大冷天的,你搓两下有什么用?”
蒋寒衣笑着咳了声,站起来把自己的羽绒服脱了,披在弋戈身上,笑道:“奶奶,这总行了吧?”
老太太见他身上就剩一件卫衣,更急了,跺着脚道:“怎么行?你就这一件不得冻死?!”
蒋寒衣扫扫鼻子,不再同她争辩,两手揣进卫衣前兜里笑着走到爷爷的摊前,笑道:“爷爷,您这还有几个红薯啊?我都买了吧!”
老太太见他孺子不可教,严肃起来,“不要你们买那么多,浪费!你赶紧的,把那姑娘给我叫起来,把你自己衣服穿回去!”
蒋寒衣笑得一脸灿烂,“我可不是浪费,我买来抱着,暖暖手,您不是怕我冷么?而且我们家里都有宠物,拿回去给它们吃,肯定不浪费,您放心!”
说着,他已经掏出钱包,“爷爷,您赶快给数数,不然我可就估摸着给了啊,200,亏了您可别怪我。”
奶奶忙上前打他的手,“哪里要两百!就那么几个了,你们这些年轻人,净乱花钱!”
蒋寒衣嬉皮笑脸地拎过爷爷递来的袋子,回头恭敬地冲奶奶俯了俯身,“欸,您教训得是!”好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
范阳啃完烧饼,也站起身来加入。两个男生和俩老年人聊着天,从“师大附中的男生没我们帅”到“爷爷手艺好到哪做生意都受欢迎”,没一句话落在地上,热闹得像是哪年除夕的发压岁钱现场。
朱潇潇看得叹为观止,头一次觉得范阳那张贱兮兮的嘴居然也是有点用处的。同时心里又默默为蒋寒衣惋惜——这么挣好感的时刻,弋戈居然没看到。
她扭头时又看见夏梨,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愣了一会儿,才想到这不对劲就在,班长今天似乎太沉默了,居然和她一起当观众。她的印象里,夏梨无论在哪都是众人的目光焦点。
正纳闷着,那边被逗得合不拢嘴的奶奶忽然这边一指,“嘿,是这个丫头!你怎么不吃呀,今天奶奶家烤的红薯不好吃了?”
朱潇潇见奶奶的目光和手指都落在夏梨身上,一口气顺了——这才对嘛。
夏梨冷不丁地被点名,忙笑着解释道:“不是!我吃得太慢了,有点冷了……”
“拿来!奶奶给你放这炉里再热热,反正今天也不卖了。”奶奶二话不说便走上前把她手里的红薯拿走了,夏梨还来不及推辞。
范阳奇道:“咦,奶奶,你刚刚说……她以前来过?”
“来过好几次哟!”老人家看夏梨一张小脸巴掌大、眼睛水灵灵的,甜美可人,喜欢得不得了,“每次都买好照顾我们的生意,我说她那么小一个人吃不了那么多吧她还不答应!”
夏梨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抿嘴笑笑便低下了头。她的确来过好几次,都是趁周末,拿攒下来的伙食费,拎两大袋子红薯回家。每次都吃不了,放在家里坏掉。可她还是来买,而且也没告诉过任何人。她老想着小黑屋被拆的那会儿,她畏手畏脚没替爷爷奶奶出头,心里总觉得有所亏欠。
蒋寒衣笑道:“那您可真够偏心的,我每回买您都不让,说我浪费,人家买就行?”
read_xi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