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离谱,跟你待一块做什么都行。”贺山往外抽自己胳膊,特云淡风轻地说这句话。
抽到最后剩手腕还被梁树手指圈着,他反手握住梁树,在人手心挠了挠:“晚上吃什么,我回去做。”
梁树被挠得麻酥酥,抓住他手指笑了笑:“蒸条鱼吃吃,好久没吃了。”
“行。”贺山往人腿上一拍。
“串来咯——”老张丈夫把铁盘往桌上一搁,另一只手拿了两瓶可乐也摆桌上,“送你们两瓶饮料,这大年初一的,出来打拼不容易。都没能回家过年啊?”
贺山还没反应过来,梁树赶紧接上话:“谢谢叔谢谢叔,以后常来光顾您生意。您儿子还没回来啊。”
老张丈夫爽朗笑了两声:“回来了,跟领导在里面忙活呢,下午得空了去走走亲戚。现在人情味儿都淡了,亲戚还是要多多联络一下。”
“是啊,那叔您去休息着。”梁树顺口又接。
“好的,哈哈哈,不打扰你们兄弟俩了,吃饱啊,还需要什么再去拿。”
老张丈夫说完又往那摇椅上一躺,舒舒服服地继续看春晚。
两人没在外边待多久,吃完又坐了会儿就往家那边走。
一出棚子,风就朝人脸上撞,有干燥又猛,吹得人头发起静电黏糊在一起。
梁树紧了紧帽子和围巾,回头看看贺山收拾好了没,两人视线一对上,又默契地笑了一下。
“回去看春晚重播么,昨晚都没怎么看。”贺山来了这么一句。
梁树听得脊背发麻,脑子里不自觉地闪过昨晚的画面。再一看贺山耳根子红透了,笑得恶劣地伸手去拽了一下,有点烫手。
“风这么大,把耳朵捂着。”梁树顺手把贺山的帽子往下拉了拉,给人耳朵完全遮住。
还没等到回了家,走半道上梁树又接到了一个电话,杨秀琴打来的。
有点突兀,但又莫名在梁树意料之中。好像刚才的温馨被撕破,终于露出了下面悬着的那块石头。
这种不安感在接通了电话后的一瞬间达到了顶峰。
那头杨秀琴听不出是什么情绪,但能听出来是刻意压低了声音:“小树,现在有空么,来二院住院部一趟,你妈妈住院了。”
母亲
梁树让贺山一个人先回去,一头雾水照着杨秀琴给的地址赶到二院住院部。
电梯门刚开,就看着杨秀琴站在门口,手里攥着手机,看见他来了,立马抬起头,伸手去拽梁树胳膊。
梁树的心跟浸了冰水似的发凉,医院的风又呼呼地往里窜,吹得他的心一上一下飘忽不定。
“小树,你来了。”
梁树觉着杨秀琴拽着自己胳膊的手指像给自己套上了手铐似的。
他从没见过杨秀琴用那样的眼神看他,一种焦急的无奈的又带着责怪的眼神,软绵绵轻飘飘地剜着他的心。
“外婆,我妈怎么了。”梁树说这话时嗓子发干。
杨秀琴松了抓住梁树的手,在他后背拍拍,把人领到一角的铁凳子上坐下,叹了口气,祖孙俩就这么并排坐着。
“小树,有些事情我之前没有告诉你,是因为当时你太小了。你先告诉外婆,你是不是在跟那个叫贺山的搞对象?”
梁树想过要把贺山介绍给家里人,本想着和和美美地领着贺山跟家里人打个照面,没想着这会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被他们知道。
他心凉了半截儿,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但还是点点头,应了声“是”。
杨秀琴把话说明白了就进去了,梁树在病房外凳子上坐了老半天,丰姝绾也没愿见他。
事实上杨秀琴只是旁敲侧击地提了梁树一嘴,丰姝绾表达出来的抗拒就跟洪水开闸似的猛冲出来。
梁树站房外看见丰姝绾的反应,整个人跟冰雕似的僵住,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手机震动一下,梁树掏出来看,是贺山发的消息:“情况怎么样了。”
情况嘛,情况当然是不好。但这事又没法跟贺山明明白白地说。
说实话,梁树自个都费了好大一番劲才把前因后果来龙去脉掰扯清楚。
再想刚才杨秀琴说的话,就剩她站自己面前嘴一张一合的画面,还有她略显粗糙的指腹刮在自己手背上的感觉。
这事太离谱。
说什么当初是梁天尧出轨了,丰姝绾才和他离的婚。
出轨的要是个女的就算了,竟然还是个男的。丰姝绾推开酒店房门就看着俩人抱一块,嘴皮子下一秒就要贴在一起了。
她没闹腾,站门口看了好几眼,跟没事人似的转身就走。
接着是离婚,梁天尧自知不占理,再加上愧疚,婚后财产统统留给丰姝绾,想着母亲总是离不开孩子,就也没争夺梁树的抚养权。
婚离得顺利,丰姝绾照常早出晚归上班。没上两天突然去不了了,在家里窝了两天,杨秀琴觉着不对劲,拉着人去医院检查一通,确诊创伤后应激障碍。
虽说婚姻本就是一地鸡毛,但当现实赤裸裸摆在人面前,跟只是从别人口中听听,压根是两回事。
这时候梁树才明白了梁天尧说的那句话,丰姝绾是个纯粹的艺术家。
因为天赋,所以对身边的事有着超乎常人的敏锐的感受。再加上前半生或许太过顺遂,没经历过什么丑恶的事情,因此对着世界有一种天真的信任。
因此一旦信任遭受了背叛,丰姝绾感受到的是数十倍数百倍的信念崩塌。
杨秀琴老两口最爱自己女儿,这会也顾不上梁树在外边坐多久,反应过来才走出病房门,拍拍他肩膀,让他赶紧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