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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的身体颤抖起来,他哗地站起身,咬紧牙关,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你们没有错。这都是我一个人的事,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
“阿锦。”
已经不再年轻的女人放缓瞭语气,用一种熟悉的口吻,像十几年前那样喊他的小名。
那双有些浑浊的眼睛看著他,依稀能分辨出往日的影子。
“我的时间已经不多瞭。”
青年像被雷劈瞭一般呆在原地,似乎一瞬间失去瞭言语的能力。
“你这孩子,从小就害怕被人丢下。但……阿婆这一次,真的没有办法瞭。”她坐直身体,伸出常年操劳而干燥皲裂、肤色暗沉的手,颤巍巍却用力地握住他垂落在身体一侧的手掌,“但你必须要搞清楚一点,不是阿婆想抛下你。你不能再把这些都揽到自己身上,知道吗?”
良锦没有反应。
“我知道,你不愿意叫我们担心,觉得我们累,忙不过来。”冯尚春的声音有些嘶哑,那些病变的细胞扩散得太快,好些器官都开始不中用瞭,但有些话她今天必须要说,“傻孩子,就算我们真帮不上什麽忙,至少还有一份心。被人牵挂是件幸福的事,也是件幸运的事,不要总是避开它。”
“等我走瞭,还有阿芬记挂著你……隻要想这裡瞭,时常回来看看。这儿永远是你的傢,知不知道?”
宋语熙听见青年从喉咙裡发出瞭一个破碎的音节。似哭非哭似笑非笑,但听著令人非常不好受。
下一秒良锦扑到瞭她身上,断断续续地发出瞭哭声。
“阿婆,”他像个年幼的孩子一样,边哭边口齿不清地念,很快整张脸都被泪水糊满,“阿婆……”
冯尚春心疼地拍著他的后背,神色却有种释然的放松,像是困扰她多年的一个结忽然丝丝缕缕化解开来,不再像一块石头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院长奶奶。”
年轻男人眼圈泛著红走过来,显然已经偷偷哭过一轮瞭,“您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小锦的。您要是信任我,那就一点儿都不用担心。”
冯尚春看著他,欣慰地笑瞭笑。“阿锦能交到你这样的好朋友,这辈子也算没白来。”
“你们每次来都带东西,但我大半辈子的积蓄都用在瞭这儿,没有什麽能留给你们的……身为长辈,惭愧啊。”
“这是哪儿的话?”宋语熙擦去沾在颊边的泪水,低声说,“我来得不久,但您为福利院付出瞭多少心血,我心裡可门儿清。”
“能培养出小锦这样善良优秀的孩子,都是您和钱姨的功劳……我相信,下一位院长一定也会和您一样,全心全意为孩子们负责的。”
冯尚春意味深长地看著他,眼神裡似乎有些更複杂的内容。但她最终还是没有说,拍瞭拍还伏在她膝上抽泣的青年。
“语熙,带他回傢吧。我该说的话都说完瞭,今后的日子好好过。”
良锦就这麽一路哭回瞭傢。
宋语熙哄著他吃瞭药,又劝瞭半天,这才让人像上次那样乖乖躺下睡觉。随后拧瞭一条包著冰袋的毛巾,帮他敷在眼睛上。
最后坐到良锦的电脑桌前,帮他编辑临时停播公告。
“你们这些人类赔我,”系统抽抽搭搭地在脑海裡抱怨,“我一口气哭掉瞭好几年的泪水储量!接下来的几年我都没办法再流眼泪瞭。”
“你们的眼泪还有限额?”
“当然!这可是最珍贵的一种情感産物,我们对情感的消耗是有严格控制的,”系统一副大惊小怪的口气,“我还是新人,所以不太能完美地控制。前辈们就做得很好,而且能使用的情绪额度也更高。”
宋语熙一脸怜悯。“那我的眼泪分给你。人要是不能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可能会疯掉。”
“心意领瞭,宿主。”系统泪眼婆娑地问,“看来这就是他自杀的原因?可这和你之前说的时间对不上啊。”
“因为它就不是直接原因,”男人发完公告便关闭电脑,起身去做晚饭,“隻能说,我大概明白为什麽他会那麽快选择自杀瞭。”
“你觉得网暴才是主要原因?”真相好像已经隐约揭开瞭面纱一角,可依旧看不真切,系统绞尽脑汁道,“可你又说过他撑过瞭一段时间。怎麽会突然丧失求生欲……”
“所以,那个电话很重要。”
宋语熙平静地说,神色却十分凝重。
“可能……有什麽我们不知道的,‘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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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院长的葬礼在两周后举办。
人在临走前的直觉往往格外准确,和良锦二人见的最后一面其实是回光返照,实则身体已在强弩之末,垂垂危矣。
但幸运的是,她是在睡梦中离开的。因为没有靠著住院化疗和靶向药续命,她的身体上除却病痛带来的折磨,仪表上并未多麽狼狈判若两人,算是瞭却瞭她这一生要强的最后夙愿。
出席葬礼那天良锦没有再哭,沉默地帮著钱芬他们一起操办瞭丧事,隻是偶尔会突然发一会儿呆。
宋语熙知道他状态一时半会儿恢複不过来,索性向乐葵告瞭年假,在傢裡照顾室友。
反正直播也暂时停更瞭,就每天看著他吃饭、吃药、睡觉,正常作息,固定时间抓著他出门遛狗。
这样的平静日子过瞭没几天,最终还是被一条实时登顶的热搜打破瞭。
良辰美景奈何天塌房
白月光
“到底是谁拍瞭这种照片?”
第一时间发现这条热搜的系统惊呼:“这也太歹毒瞭吧?!完全可以告诽谤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