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赦免段嘉沐死罪是借着大赦天下,功同赏异则劳臣疑,罪钧刑殊则百姓惑,你是段家女眷,不可能再对你网开一面,作为宋家的女儿被带走。开了这个口,那以后的罪臣女眷就都能破例。”
“我当然可以私下放你走,但是你就一辈子足不出户,隐姓埋名吗?如果被人发现,还会连累宋家。”说完这些,陆易安眼眸中迸出了寒意:“而且,现在有太多的人盯着你,自那一夜之后,就不断有人在打听你的下落。”
身上带着罪,没有权势保护的美人就像路边的野花,任人采拮,甚至践踏,特别是宋常悦这样艳绝长安的美人。
“阿鸢,只有我能护着你。”没人会比他更爱她,包括段嘉沐。
宋常悦好像从没听过陆易安说这么多话,她哭得连回话的力气都没有。段嘉沐死了,陆易安对她的要挟就没了意义。但现在又有了段家女眷和宋家人两座大山。
宋家人还有可能靠言官尚且与他一搏,但段家女眷的性命却实实在在在他手里。尤其是段夫人对她那样好,她实在无法只顾自己。
宋常悦头埋在他怀里,抬手抹眼泪。她不习惯把脆弱暴露给别人,今天的失控是段嘉沐的死讯对她打击太大。
现在她稍微平复好了情绪,理智也回了笼。她要为宋家和段家女眷负责,就算没有这两家牵制她,她现下的状况也的确棘手,虽然陆易安刚刚没说的那么明白。
以前宋常悦在外面做兼职时,多次被骚扰,那些男人看她长得漂亮又是学生,基本算得上是个孤儿,便觉得她很好得手。不过她从不惯着,能说明白的就客气的拒绝,要不然就不理睬,对于死缠烂打的,她直接开骂,但遇到过几个有权势的,却让她吃过苦头,幸好现代是法治社会,那些人还有顾忌,看她实在是个啃不下来的硬骨头,也就算了。
但在古代,如果她作为奴籍流落民间,就算有宋家人照拂,也是更高等级权势眼中的盘中珍馐,只需要伸长筷子就能被夹走,宋家也护不住她。
在国公府的确还算安全,但她不想沦为禁脔。
确认眼泪擦干后,她推开陆易安,“我要搬到其他院子住。”
陆易安眼波闪了闪:“好,你想去哪个院子,我们就搬去哪个院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住这间房,我搬去西厢房。”
陆易安看着她红肿的眼眶,这才答了:“好,明天搬。”
睡觉之后,陆易安数次听见她默默地啜泣,他想起刚刚她抹掉眼泪后倔强的表情,只好假装睡着没有听见。
第二天一早,宋常悦醒来的时候,眼睛都是肿的,陆易安却没进宫,在房里的圆桌旁坐着。
她视若无睹,没有起身,又闭上眼睛,好想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都是梦。但昨天那些话和痛哭的回忆太过清晰,无不表明,段嘉沐已经死了的事实。
陆易安看她醒了,开门让绿柳打水进来,坐到了床边,“今日我不进宫,我陪着你。”
“你去吧,我不用你陪。当今圣上和皇后本来就当我是眼中钉,你再不去上朝,他们不知道会怎么想我。”
陆易安瞧着她神色还算自然,他知道她是不想和他呆一起,便让红果也进了院子,和绿柳一起细心伺候着,又留了陆风带着两个侍卫守在蜀竹院门口。
今日是七夕,是百姓最喜欢的节日之一。未婚女子月下相聚,对月穿针,祈求美好的姻缘,已婚女子求子求恩爱,男女都可以给爱慕的人衣服上扎七色丝,民间节日氛围甚浓。
陶朝时,每逢七夕,宫中也要举行庆典,宫中嫔妃都要准备歌舞在皇帝面前表演。平成帝只有一个皇后,但恰逢他刚登基,也准备借机庆祝一番。
晚上宫中有宫宴,还会在临安门放烟花。午时,陆易安就在立政殿和陆天立两人一起用膳。
皇后慢条斯理地理着袖子,“圣上,这后宫这么大,就我一人怕是不好,我还是为你择些嫔妃吧。”
平成帝手心一颤,气定神闲道:“夫人这说的什么话,我只你一人就够了。”
皇后这才勾起嘴角笑了,又对着陆易安嘱咐:“务之啊,现在你已是太子,年纪也差不多了,该是时候开始选妃了。今日恰逢七夕,我让人找了一些长安贵女的画册,你选几个合眼缘的见见吧。”
陆易安侧过头看着她,声线冷硬地:“母亲,现在段嘉沐已经死了,我等常悦同意,就娶她为妃。”
皇后听见陆易安又将称呼变成了母亲,脸上的笑一下就没了。
陆易安没给她再开口的机会,转头对着陆天立说道:“阿耶,我派去江夏的人也传回消息,段旭父子投江自戕,都已身亡。”
“哦,你可确定?”陆天立说着,一边冲着皇后偏了偏头,意思让她先退下。
“尸体被泡的面目全非,不可辨认。但根据衣服和仵作的验尸,年纪和落水时间也对得上。”
段旭不在了,那对陆天立现在最大的威胁也没了,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段家军如何安排呢?”
“跟着段家父子跳江的只有一百多人,剩下的段家军我已让益州主将启程押送回长安,到长安直接再将所有军队重新编排。”
陆天立瞄了一眼,看皇后已出了殿门,才说道:“既然段嘉沐不在了,你就把那个女人带着一起搬到东宫吧。”这是他现在最大的让步了。
陆易安却没他想象中的附和,他声音低沉:“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瞥了陆易安一眼:“那你在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