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剎门在大陶上下都犯了案子,犯下的案子都破不了,也抓不到人。
“如果罗剎门在大陶其他地方都犯事,唯独不在益州犯事,那反而招人怀疑。”陆易安请玄真道长坐,恭敬答道:“罗剎门所杀之人,基本都是作恶多端、作奸犯科的歹人,或者为富不仁的豪绅,也算是为民除害。”
他看了陆易安一眼,说道:“不过中元节宴席非是一般小事,十年筹划,最好不要节外生枝。就算有罗剎门,这计划突然有变,到四月二十只剩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各方消息传达也不一定能及时相通。”
陆易安听玄真道长说到四月二十,抬头看向玄真道长,眼中难掩惊诧。
“务之,你既然想要宋二小姐,不想她在你父子成事之前嫁给段小将军,只需让他们的婚礼延期即可。”
陆易安听了这话,久久没有回应,似叹了口气:“要做点什么推后他们的婚期,易如反掌。但势必会伤着她,伤她的人,伤她的心,或者伤她的名声,这些我都不愿意。今后她也会怪我。”
陆易安要的是今后,长长久久的今后。
成婚
将婚期拖到七月之后,的确不难,但陆易安竟然现在就想到了今后,玄真道长看着陆易安,无奈地摇了摇头。
今后会怎样谁都不知道,普通人都遑论今后。更何况陆易安了,万一没有今后呢?
玄真道长其实知道陆易安顾全大局,行事稳妥,就算他同意,陆易安也不会真的将计划提前。
情之一事,的确能够乱人心绪,连修心修的已臻化境的陆易安也有方寸大乱的时候。
不过他之前总觉得陆易安一个人走到现在,背负着那么大的秘密和责任,已经实属不易,不是参佛论道之人,如此年轻就修到没有人欲的境界并不算好事。
如果事成,陆易安将来就是一国之君,无欲无求更是大忌,陆易安为情为欲乱点心神不是坏事。
只可惜天道不测,造化弄人。
玄真道长甩了一下拂尘,看了眼茶盘对面没有再说话的陆易安,泥炉里煮的水咕噜咕噜响着,他一双如潭水般深不见底的眼睛掩在腾起的白色蒸汽里,看不真切。
等出了房门,玄真道长才觉得,他可能想错了,陆易安只是想对他说出这些话。
更觉得陆易安已逐渐显出君王之相,性子沉稳、深谋远虑,宠辱不惊还收放自如,懂人性、谙人心、知进退、能藏事。
今日之事,陆易安不仅善于控制自己的情绪,还善于控制别人的情绪。刚刚他完全被他这个徒儿带着走了,玄真道长摇头笑了笑,看来要不了几年,他就真的能不理世事、云游四野,和袁天刚探讨棋艺之道了。
四月的长安,虽还未暑热,但已有了夏意。一大早天边滚着乌云,不一会就被风吹散了,只下了一阵小雨。
微雨过,小荷翻。榴花开欲然。
宋府后院荷花池的荷叶长的更大了,也显得更挤了。宋常悦在水榭里喂鱼,忽然听到有人吟诗而来。
“尽日无人看微雨,鸳鸯相对浴红衣。常悦你看,知道你今天要嫁人,天公都作美呢,这雨只下了一会就停了。你在这是感怀今天就要嫁人了,还是等不及想嫁了?”
来人是上月嫁给宋常新的吴青,城北吴家二小姐。饱读诗书,但却性格彪悍豪迈,说是要找个能和她吟诗作对的。
陶朝有才情的男子不少,她相看了很多都不满意,人不算貌美,拒了好几次,也就没什么人给她说媒了,这一耽搁就过了十八。
没曾想,去年元宵节的灯会上和宋常新斗诗结了怨,针锋相对、见面就吵,吵着吵着竟看对了眼,宋常新性格温和,也乐得被吴青管教。
“嫂嫂。”宋常悦忙招呼她过去,“上月见你和哥哥成婚那天,流程颇为繁杂,我真是想想都害怕。”
“是啊,我后面休息几天才缓过来,白日里累了一天,然后还得折腾一晚上,人生总得有这遭…”
“嫂嫂,这鱼好像饿的太久了,来一起喂鱼。”宋常悦赶紧岔过话头,递过鱼食,生怕口无遮拦的嫂嫂把她和哥哥的闺中密事讲出来。
两人喂着鱼,又闲聊了一会,下人来请吃午膳了。
今日全是宋常悦喜欢吃的菜肴,宋成和宋夫人有很多想说的,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不断地给她夹菜。就算是嫁给段嘉沐,但一想到如此宠爱的女儿要嫁人了,两人心中也非常不舍。
“阿鸢,嫁去了将军府,就不能像在家里这么自在了,要伺弄婆母,孝顺长辈。”
“好。”
“也不能像在家中一样晚起了,特别明日一早还要去拜公婆,一定要早点起来。”
“好。”
连宋常新也让忍不住嘱咐到:“下午不到申时就要开始准备,要忙到宴席结束。用完午膳,就好好休憩一会,下午才有精神。”
絮絮叨叨,饱含温情和暖意,这两个多月,宋常悦无数次感激过上天,不仅仅是有了新的人生,更重要的是给了她最完美的家人。
宋常悦看着堆的满满的食盘,忍下哽咽,笑道:“阿耶阿娘我知道,你们放心吧。”又对着宋常新夫妇说到:“哥哥嫂嫂,我出嫁之后,就辛苦你们照顾阿耶阿娘了。”
吴青瞅着几人都不怎么动筷子,大大咧咧地说到:“哎,常悦又不是嫁的多远,三日之后就回门了,之后想回来就回来,看段家也不是拘的紧的人家。”
她的嗓门大,赶走了桌上的忧伤和沉闷:“快吃东西,等会就只有合卺时能吃点,别亏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