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孔雀世子的态度怎么忽然变得如此强硬,难道她上次暴露身份以后,他又去见了一次神君,确认了她在撒谎?
可她分明没有撒谎。难道神君真的——
不,不对,不可能,而且傅玄无论想干什么,都跟如今的她没有关系。花清浅触电般摇了摇头,甩开纷乱的思绪,回答他的问题:“神君要怎么办,那是神君的事,你应该去问神君,不该问我。”
她垂着长长的睫毛,被半遮住的棕眸饱含水光,看似多情,实则漠然无比。吕浮白看清她的神色,平静地闭起眼。
他要怎么做,其实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过了这么久才找到她,他是放不了手的。
哪怕她喜欢上别人,哪怕她的正缘已经出现,哪怕他一颗心被伤得鲜血淋漓,痛楚万分。
他也是没办法放手的。
“······我去补窗。”过了良久,他说了这么一句,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般离开了暖阁。
花清浅理解他给神君打抱不平,但莫名被质问的火气也难消,忍不住瞪了眼他清冷的背影。
“恩人姑娘,这是什么情况?”二丫捂着嘴从天花板飘下来,“你之前还有一段情史?”
玉京子喷笑:“你太看不起蛇了,清浅的情史怎么会只有一段?”
“怪不得你这手段如此之多!有你在,我今后这元阳就不愁了!”二丫大喜。
“别太高兴,我给你的示范到此为止。”花清浅食指抵住她的脑袋,把她推远了些,“你的阴气也撑不住几日了,赶紧去天法司找知府吧,祝你一切顺利。”
送走了二丫,玉京子继续在火炉边取暖,睡得鼾声四起,也不知身后的花清浅什么时候悄然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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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清浅抱着双臂走入饭厅,吕浮白果然站在窗户边。
他像是认出她的脚步声,头也不回地率先开口:“对不起。”
“我之前没有想到,神君对你这么不好。”原来他比他想的,还要不好。
她逐渐厌倦,心灰意冷,他早该知道。
“你恨他,是应该的。”他艰难地说道,“只是如今,我还剩一事不明,想问个清楚。”
这孔雀世子看着正经,居然对他鸟族祖宗的桃色旧事如此感兴趣,估计对傅玄的崇拜已经到了非人的境界。花清浅没了脾气,道:“那你问。”
“五十年前长生界一战,丹虺加害同族,且又入魔,本就罪无可赦,你为何一定要以死——以假死做局,让神君杀了他?”
花清浅道:“因为天界废物太多。”
蛇族归附天界,蛇王有过,按理应由天界神仙审判捉拿。但丹虺为王多年,笼络了不少仙尊,让天界审判,她一百个不放心。
“那就让神君来审,你只需跟他解释一句就好,为何一定要——”
他逻辑缜密,她骗不过他,支吾半晌,最后才老实说道:“咳咳,其实,嗯,丹虺只是一方面。”
“那时玉京子刚走,我情绪不稳,神君仁慈,怕我出事,便要我待在长生界,不肯放我走。我做局假死,主要还是想,嗯,想借此离开他。”
她不惜假死,只是为了离开他。
“我明白了。”他转过身,声音有些发闷:“我明白了。你与神君早已……早已桥归桥,路归路,我不会再拿他的事来烦你了。”
他居然自己主动有了这个觉悟,花清浅顿觉爽利,神色一舒道:“世子言重了,什么恨不恨烦不烦的,我对傅玄没有那么深的怨念。说句真心话,我对他的敬仰不比世子你少。”
那段孽缘,本就是她痴迷情障,死缠烂打,扰他许久,如今提起来,她只有反省之心,万万不敢对神君有埋怨之意。
“其实,我现在觉得神君做得挺对的,要是他不与我保持距离,以我年轻时的荒唐劲,不知要做出多少傻事来。”她真心苦笑道,“我与他真的很不相配——”
吕浮白心口一紧,再也听不下去,打断她道:“你不用再说了。这些过往,我是不会告诉东方的,你大可放心。”
“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花清浅吃惊地抬起眼帘。东方容楚毕竟是个书生,脑子里装的大约全是儒家礼法,能不能接受她多彩的情史着实是个问题。
她现在来找吕浮白,正是为了与他和好,叫他不要跟东方告密,没有想到他居然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心思:“世子,你老实说,是不是跟傅玄学过窥探人心的秘术?”
吕浮白摇头:“没有这种秘术。”就算是有,傅玄也不会教给一个鸟族小辈,第一个教的一定是她。
“我知道,我是在跟你开玩笑。”花清浅笑得有些无语,看他这副古板模样与以往的凤凰神君有几分相像,不由暗自感叹,这鸟族崇拜一个人时,还真会在举手投足的细节带上那人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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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爷的脸色被花清浅料定,两日后果然雪消云散。花清浅依诺陪东方容楚上路,在出门时将用心做好的水晶吊坠塞给了他。
“我们此去要从山中穿行,为节省时间,难免要从一些精怪洞府门口过。”她告诉他道,“这水晶石有我的气息,你戴着它,寻常妖怪不敢动你。里面还有我封的一道术法,便是有不懂事的妖来侵扰,也奈何你不得。”
东方容楚还要推辞,她索性将水晶吊坠往前方抛去,果然见他下意识伸出手,把吊坠稳稳接在了怀里。
“跟我同一屋檐下住了两日,你还跟我讲什么虚礼。”她斜睨了他一眼,“举人老爷莫不是嫌弃我做的这吊坠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