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型阵法还可以随身保护,但这么大的屋子,恐怕不能时时带在身上吧?为了保命,你就准备一辈子不出院门了么?”
公孙柘耐心解释:“姑娘有所不知,昭山山神乃是个柔和仁善的性子,我们想他这次的暴怒也不会持续太久。只要捱过这一阵,他自己也该想开了。”
他倒也能自圆其说。花清浅没再废话,拿出一块紫色的聚灵石,依照公孙柘的指引,摆在回廊第二排扶手外的阵眼上。
在摆正位置的那一刻,聚灵石原本不规则的形状飞速变化,变成与阵法相配的规整立方。花清浅叫其余人都转过身去,确认没有人偷看后,指尖从聚灵石的顶点上钩连出复杂纹样,她嘴里轻念法诀,又从厨房里的水槽引来水滴,送入石体。
水系灵力结成,聚灵石的八个顶点顿时发出灵光,法阵的灵力增强了十倍不止!
感应到阵法威力增强,公孙柘握紧了胡紫的爪子,两人对视一眼,眼底皆是兴奋。
吕浮白将他们那点心思看在眼里,掩下一丝讥讽,转过头去。
过了不一会,花清浅钩画完毕,吐出一口长气,“阵眼已成,你们可以转身了。”
仿佛是掐好点一般,前一刻法阵初成,后一刻上方的苍穹就暗了几分。花清浅猛地一惊,抬头看去,只见一道白发身影从天边逆光而来,越飞越近,悬停在小屋上方,居高临下俯视着他们。
“连上神都叫来了。”他目光掠过吕浮白,最后落在胡紫身上,“但是没用的,你就算叫来上古真神,公孙柘也难逃一死。”
“宋观山,你冷静点,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留他到今日,我已经够冷静了。”
他缓缓落到地上,仿佛此屋浑然一体的阵法形同虚设,神情冷峻,咄咄逼人,排山般的威压扑面而来,叫花清浅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几乎不能把眼前这尊煞神与胡紫回忆里那个温柔害羞的山神联系起来。
吕浮白不动声色挪了一步,护在她面前,山神的气势尽数被他挡去,花清浅小声道了声谢。
两人在这边磨蹭,那边三人早已开打。宋观山的法力远远在公孙柘与胡紫之上,斗法不到两个吐息,公孙柘就露出破绽,宋观山毫不犹豫,反手挥出杀招。
汹涌而致命的神力爆发而出,对准的却不是公孙柘的方向,而是莫名往宋观山本人身上反噬而去!
就在宋观山即将遭受反噬的一瞬间,花清浅原地俯身,素手猛地往地上一拍,聚灵石从阵眼跳出,随着她的力道捣毁了游廊第一排扶手的某块布局,那股增强了上百倍的神力顿时消弭于无形。
变故发生得太快,一时间斗法的三人都愣在原地,只是神色各异,其中胡紫的神情最为惊诧:“姑娘,你……”
“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我没那么好骗。”
花清浅开口道,她本来想踱步绕开吕浮白,看着胡紫的眼睛说出这番话,这样比较有威慑力。但她一动,吕浮白也跟着动,似乎打定主意要把她护得密不透风,她只能把住他的肩膀,从他背后探出小半张脸,姿势有些别扭地说道:
“枉你搜集来当年我与凤凰神君的种种细节,把你和宋观山的故事一一对着往里套,你以为我听了这些,就会什么都不管不顾、一心偏帮你么?”
还有一句话,她憋着没说:胡紫心里恨宋观山,就以为她也恨神君,恨到失去理智、多年之后仍不能释怀,在相似的故事里也一定要看他倒霉。可她不知道,花清浅真的不恨他。
“我的确同情你。但这点同情,还不至于让我同天道作对。”花清浅看向狐貍惊慌失措的双眼,复杂地摇了摇头:
“狐貍团子,你知不知道,弑神是会加速天罚的。”
所谓宋观山要杀了公孙柘的理由,纯粹就是胡扯。昨夜趁胡紫睡着,花清浅神魂离体,亲自走了趟蔗县,从昭山山脚下榕树精的嘴里得知了全部真相。
故事的前半段,与胡紫所述基本一致,然而从公孙狼族介入时,她的回忆就出现了偏差。
那棵榕树精一边咂摸着花清浅浇的水,一边叹气道:“哎!那只小狐貍啊,幼稚得很,山神大人给那狼女甘泉水是为了救命,她却认定山神移情别恋,一赌气就下了山。”
而山神留下公孙澈,纯粹是心怀悲悯,不忍见已修成人形的狼女丧于人手,并没有对她生出半分男女之情。
“那小狐貍嘴上说可以在山里呆一辈子,但山神与她相处日久,已能察觉到她更喜欢热闹,喜欢凡人聚居的烟火气,是以放她离开,无非是不愿将她束缚于深山。”
“在甘泉水的滋养下,公孙澈的伤没几日就尽数痊愈,山神大人客客气气地送走了她。自此,大人又是孤独一人了。”
榕树精原以为山神大人会就此孤独一生,直到某日修成道法、脱离山体,却不料在公孙澈离开的当晚,胡紫就回到了山上。
“什么?”花清浅秀眉一挑:“狐貍团子还回来过一次?”
“老朽也颇觉奇怪,以她的气性,应与山神大人一刀两断才是。”榕树精回忆道,“可她确实回来了,还主动找到山神大人,像是旧情未了的模样。”
榕树精指了个地方,就在那块巨大的山石之上,小狐貍找到闭目假寐的宋观山,同他说道:“公孙澈走了?她就这么抛下你了,山神大人所托非人呀。”
“……”宋观山听出她的阴阳怪气,开口解释:“我与公孙姑娘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养好伤,本就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