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外衣刚换有点不舒服,他又顺便理了理羽毛,下手有点重,一根尾羽顺着他的动作落下。花清浅的注意顿时又被转移,缠着他要他把这根羽毛送给她。
傅玄答应了。
鸟族的羽毛和蛇族鳞片一样,法力越高就越牢固,神君这种级别的鸟应该不会轻易掉毛才是。因而那时,花清浅每次捧着神君亮丽的羽毛都忍不住傻笑,觉得她真是幸运,凤凰千载难逢的尾羽和胸羽都被她收集了个遍。
眼前吕浮白已经处理完虾肉,正将螃蟹放进盐水里吐沙,水面上浮起来的泡沫破裂声将花清浅从回忆中惊醒,她眨了眨眼,有点好奇地问道:
“世子殿下,你方才这样是在梳理羽毛吗?”
吕浮白看见她模仿的手势,点了点头。
“下手这么重,不会疼吗?”
“嗯。”他温声应道,唇角微微扬起一个怀念的弧度:“习惯了,也没什么。”鸟族送羽毛给心上人本就是天性,看到她拿着他羽毛欢欣雀跃的模样,那点疼真的不算什么。
如果鸟族都是这个习惯,那神君往年掉那么多羽毛就很好理解了。花清浅受教地点点头,听到小院门口传来敲门声,便出了厨房,向门口走去,一面走一面扬声问:“来者何人,来此找谁?”
“晚学东方容楚,去岁不才中举,近日上京赶考,路过此地,却不想似乎沾染了些不详之物。”一道温润如玉的声音隔门响起,“经天法司惜蜜司卒指点,特来求助清浅姑娘。”
不错,惜蜜很是上道嘛,大过年的也不忘给她介绍生意。花清浅想着,打开大门,漫不经心瞟了来人一眼。
只一眼,她就小小地倒抽一口冷气,退了半步。
只见门外人一身白衣,背着书箱,身姿仍挺拔端正如松柏,眉骨深邃如远山,双眸毫无杂质,明朗如星,形容举止清雅恬淡,像是只有在话本中才会出现的书生,一出场就能让千金小姐为之倾倒。
花清浅当然不是话本里不识外男的千金,她见过的俊朗男子多了去,眼前这书生只是其中格外出众的一位而已。
她之所以吃惊得往后退了半步,只是因为……这个书生同赵刑西,实在太像。
这人的五官其实与赵刑西并不相似,但为妖者不看皮肉,只看他清隽眉眼间那股温文尔雅的气场,简直与赵刑西有九分像。
要不是他身上无半分灵力波动,显然只是个凡人,花清浅都要以为是死去的夫君变了个模样,复活来找她了。
来人立如玉山,从容不迫朝她拱手:“敢问可是花清浅姑娘?晚学东方容楚,年节前来打扰,实在失礼。”
还好,他一开口,就与赵刑西没那么像了。赵刑西生性恶劣,最后在她跟前也懒得隐藏,声线总显得凉薄些,这书生却是实打实的儒雅,一听就是长年累月泡在书香里,这是赵刑西怎么装也装不出来的。
“我是花清浅,你找对人了,进来吧。”花清浅请他进门,趁他道谢时不经意拍了下他的书箱,不知是不是错觉,东方顿时觉得后背轻了不少。
两日前,东方容楚从蔗县抵达大泽镇,客栈都被往来行商占满,他便凭举子印信暂且宿在了当地的文庙内。
夜里万籁俱寂,他正在油灯下温书,忽然有一头发蓬乱、衣衫破损的女子踉跄进庙,说她与家人失散,又遇劫匪,求他收留她在此共宿一夜。
他看她可怜,便要让出主屋给她,自己去睡柴房。那女子却死活不肯,就是要与他共处一室。
东方容楚一向注重男女大防,自是坚持离开,那女子一把拉住他的衣角,求他别走,拉扯间他不慎低头看了一眼,却发现她根本没有踩在地上。
那女子一直是飘在半空里的。
心知碰到了邪物,他维持着表面镇定与她周旋几句,便找到机会出了文庙,眼疾手快反锁大门,将那女子关进了庙里。
大泽镇文庙地处繁华,周围街坊不少,他正要去找附近邻居求助,不料那女子在庙中一阵低笑后,竟直接穿门而过,朝他猛扑过来,嘴里反复逼问:“为什么这样嫌弃我?为什么不要我?!”
见他一直不答,她蓬乱的头发瞬间变长,遮盖住整个上半身,指甲也变得无比尖利,往他腰间狠狠划去!
“晚学不才,但常习君子射御之术,也有粗浅武功在身,本想不管什么妖邪,干脆与之斗一次法又如何。”东方容楚坐在桌边,按照花清浅的要求仔细回忆道:
“但就在将将挡下那女子利爪之时,晚学却恍然从文庙案前惊醒,发现已是翌日清晨。”
“晚学以为那女子来访之事只是幻梦,又以学业为重,未得空细思,便继续赶路来到慕城。不想昨日夜里,那女子又潜入了晚学所在的客栈,而且这次晚学确定了,那不是梦。”
花清浅向他背后看了一眼,问道:“你怎么分清楚那不是梦的?”
“因为晚学昨夜被那女子抓伤,今日起身,发现了这个。”
东方容楚道一声失礼,掀开了衣袖,只见他细瘦有力的小臂内侧赫然有一道血痕,周围还散发着隐隐黑气。
“晚学诚不知招惹了什么东西,还请清浅姑娘相助。”他从怀中掏出半钱银子,放到桌上,“这是酬金。”
花清浅轻笑着倾身,把银子推还给他:“对于公子这样的长相清秀之人,我向来是不要银子的。惜蜜没告诉你么?”
两人原本相邻而坐,花清浅这一倾身,靠得便与他过于近了些。他看着她忽然凑过来的精致眉眼,竟被那枚泪痣晃了下神,慢了半拍才忙偏过头去,身子如临大敌一般,直直僵硬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