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瑧从前绝不会问他喜欢什么,他带钟翊吃自己喜欢的餐厅,教他打自己喜欢的网球,因为觉得无聊强迫钟翊陪自己上油画课,买两张VIP票带他看一个字都听不懂让人昏昏欲睡的意大利歌剧……
大小姐几时纡尊降贵地考虑过小狗的心情与意见,况且小狗从来乐在其中。
他答不出来,林瑧无奈吐出一口气,放下抱臂的双手,左手抬着朝他勾了勾,钟翊立刻将空着的右手牵了上去。
“就吃打边炉吧,你带路。”
尤小芸闲聊时给同事们推荐的餐厅,被路过的钟翊恰好听了一耳朵,自然不会有多昂贵高档。但装修和服务都还不错,卡座之间包裹着私密性很好的隔断,让林瑧挑不出什么毛病。
林瑧想也知道钟翊拿着菜单也点不出什么花来,于是把店里的招牌和其他看得过去的食材全部勾了一遍。
负责点单的服务员看着餐单犹豫了两秒,躬身好意提醒:“先生,您这边两个人的话可能吃不了这么多东西,您看是不是酌情删掉一些?”
林瑧冷着脸地样子向来不近人情,他淡淡回了句:“不用,你看着上吧。”便不再说话,垂眼摆弄起自己的新手机。
服务员只能将无助的眼神挪到桌对面的钟翊身上,钟翊朝他礼貌点了点头,低声说:“听他的。”
服务员只能抱着点单平板,尬着一张脸走了。
打边炉的食材都是生鲜,上菜自然快,炉子热了就能下锅。
林瑧点的东西太多,送餐的人动用了两个四层推车才堪堪装下,从蔬菜菌菇、瓜果彩椒到红白肉禽和河鲜海鲜一应俱全,品种多到好像把整个菜市场搬了过来。
两个人,面对至少八个人的菜量,任谁看了都觉得今天店里来了两个傻子暴发户。
林瑧很少吃火锅类的餐食,自己平时一个人吃饭想不到,周围能一起吃饭的二代也都是金贵命,他们嫌火锅味儿大又麻烦,是穷人饭。
服务员送晚餐离开之后,林瑧不说话也不动,钟翊很自然地拿公筷夹了林瑧爱吃的东星斑和海虾进锅。
林瑧爱吃虾,但是懒得剥虾壳,家里的厨娘知道他的习惯,所以平时做饭只只做虾仁肉。偶尔在外面吃饭,碰见了带壳的虾,任别人夸得天花乱坠有多好吃,林瑧也不会伸一次筷子。
老林知道他的臭毛病,但亲爹选择了无视,林董再溺爱也受不了他太子爷的骄矜做派,爱吃不吃。
煮好的虾先进了钟翊的盘子,他戴着一次性的手套,沉默又快速地替林瑧破壳剥虾,趁着虾肉还热着就能剥好一小盘递过来。
穷山沟里长大的小孩,在18岁之前都没见过几次虾蟹,更遑论剥壳。钟翊第一次帮林瑧剥虾壳,是在“临江仙”。
那天薛承飞给林瑧准备晚饭时,在厨房那里下错了单。把原本的芝士焗澳龙下成了盐焗皮皮虾,皮皮虾虾壳硬且锋利,盐焗不能开壳儿,林瑧是碰都不会碰一下的。
那晚从来没吃过带壳大虾的钟翊剥虾壳生疏得要命,拿着剪刀开好虾背,磕磕绊绊剥完一只手心都能被划出几道白痕。
林瑧看他垂眸专心致志地破壳,以为是他自己想吃,却没想到好不容易被完整取出的虾肉进了自己的盘子里。
钟翊剥得慢,好在林瑧吃饭也慢,吃几口别的再喝口汤就能被投喂一只虾。那顿饭完,他吃得前所未有的饱,靠在包房的榻光消食就消了一个小时。
今天递过来的这盘虾仁,林瑧却没碰。盘子被原样推回去,林瑧看着他,“你自己先吃一个,告诉我,好不好吃。”
钟翊自然也吃过这些虾,从前林瑧点了吃不完的时候,或者在美国工作有餐会的时候,他吃的囫囵,从未认真想过好吃或是不好吃。
在人生的前二十二年里,食物对于钟翊来说只是填饱肚子的东西,要吃得快才能不耽误干活和学习。价格便宜就好,偶尔能注意廉价维生素和蛋白质的摄入已经是奢侈,对口味和喜好的追求显然不切实际。
自己剥好的虾仁入口,钟翊难得细嚼慢咽地品尝,吃完一颗乖巧点头,回答说:“好吃。”
林瑧就拿自己的筷子捞锅里的东星斑给他,“那这个也尝尝,告诉我更喜欢哪个。”
钟翊把放在碗里的鱼肉吃了,头一次对食物做认真的对比,思考片刻后告诉林瑧:“比较喜欢鱼。”
林瑧听了朝他笑了笑,氤氲在炉边的热气里,白烟袅袅飘着,像纱幔似的,衬得这个笑容星子般温柔。
一顿饭下来,林瑧指挥着钟翊把所有菜品全部尝了个遍,然后让他分蔬菜和肉类给食材按照喜好排了个序。钟翊不敢说谎话,林瑧才后知后觉发现其实他和自己的口味其实相差挺远的。
他爱吃的那几样菜和肉林瑧从来不会主动点,而林瑧自己爱吃的虾鱼笋在钟翊的喜好排序里名次很低。
钟翊和他同桌吃饭时从不表达意见,也看不出偏好,林瑧吃的多的,他就少吃点,林瑧吃剩了,他来清盘。
林瑧有点难言的气闷,家里那条娇生惯养的罗威纳还知道金枪鱼罐头比兔肉罐头好吃呢,钟翊是傻的吗爱吃什么都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