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来时看到他俩在拉拉扯扯,估计是大小姐毛病又犯了,”
周远顺着杨咏晴的目光往里看,“你们先在这儿等会儿,我去里面找一找。”
还没等他迈步,只见谢萍和代佳炜两人一前一后从厂区里走出来,果不其然,谢萍脸色很差,睫毛湿湿的,显然刚哭过。
猛然看见门口站着的四人齐刷刷看向自己,谢萍倒没好意思再使性子,不过她仍然气结难消,嘟嘴不肯理人,这时身后的代佳炜走上前来,很是歉疚:“对不起,久等了。”
“嗨,说什么呢,都是哥们。”
周远一把揽住他肩膀,轻捶一下,然后扭头冲周发和王二胜两人使眼色,“你俩刚不还嚷嚷饿死了吗,快走,不然赶不上食堂的饭了。”
几人往食堂赶去,突然“轰隆”一声,天空响起一个闷雷,不过声势极其勉强,不仔细就会过被略过。傍晚的天空仍是晴朗无比,看来这场雨终究难下。
食堂依旧人声鼎沸,与上班时奄奄一息的状态截然不同,也不知周远从哪儿弄来几瓶啤酒,起开,里面还往外嘶嘶冒冷气。
“来,咱们一人喝一点,这鬼天气,太热了,喝点凉的,降降温。”
说完,给面前6个纸杯每个都满上。
他端起一杯,递给杨咏晴,“给,这是啤的,不会醉,喝点能降温。”
杨咏晴接过杯子,凑近鼻尖嗅了嗅,清爽冰凉的气息扑面而来,她试着抿了一小口,第一感觉是苦涩,随后是淡淡的麦芽清香化在舌尖。
她从前只在亲戚家做大席时,见旁人喝过,自己倒是从未尝过。
没想到是这种滋味,杨咏晴不禁又喝了一口。
一旁的周发和王二胜,早已不等招呼,各自端起杯子,开始喝起来,周远将手里另一杯啤酒递给代佳炜,同他碰杯。出乎意料的是,半晌坐着未动的谢萍,忽然拿起杯子,仰头想要一饮而尽,然而没喝过酒,第一口就呛得她直咳嗽,代佳炜忙为她捶背顺气。
谢萍不听劝,仍执意要喝剩下的啤酒,眼见她没大闹,周远劝说代佳炜随意些,“给她时间慢慢消化,老是担心管着她,说不定越要发脾气呢。”
几人边喝边学旁人的样子划拳,周远和同村的两人玩得尽兴,代佳炜也被硬拉着参与了几次,杨咏晴一杯啤酒喝下,果然降温,她感觉心口似被灌了冷气,很舒爽。
一顿饭吃完,几个男生还在喝酒划拳玩闹,谢萍闷坐着不理人,杨咏晴闲待无趣,又加上腰酸乏累,身上黏腻腻的很,她决定先回去洗个澡。
告别几人,快步从食堂回到宿舍,杨咏晴将洗漱用品和要换洗的干净衣服一起放盆子里,端上便往澡堂冲,她这么着急的理由还有一个,那就是她来月事了。
她身体瘦,发育的晚,也就是去年才开始来月事,而且还很不规律,有时几个月不来,有时短时间内会来两次,她一直没当回事。
回到宿舍看见弄脏的衣裤,她这才明白过来。
怀抱盆子,杨咏晴低头急匆匆往澡堂赶,拐弯时,不小心碰到人,她赶忙抬头致歉:“啊,对不起……”
却惊讶地发现,自己撞的人竟然是刘芳。
她从未见刘芳出现在澡堂里,就连宿舍一向也是每每快熄灯了才出现,偶尔见过几次,刘芳要么是洗头发,要么是躺在四周布满蚊帐的床上,一语不发。像今天这样,天还没黑,见到她人,真是难得。
虽然已经从周远那里听说了刘芳七七八八的事儿,可杨咏晴还是没法像常人那样对她厌恶,她甚至对刘芳充满同情:试想一想,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倾尽所有,送心爱的男子走出去,自己在家乡苦苦等待,渴盼有一天他会回来娶自己,然而结果却是飞黄腾达的男友,另娶她人,而自己沦为大龄剩女,一气之下,仓促另嫁,然而夫死子病,她连寻死都不能。
临到头,还要靠负心人救济,没办法,她可以死,孩子呢?难道要再死一次?
这口气,她该如何咽?又该如何释怀?
杨咏晴未必不知道那个负心人也损失惨重,妻子一尸两命,这是何等悲惨?然而她心中天平的一方已不可避免地倾向刘芳,她想“失了公允就失了公允吧,反正这是我一个人的事儿,与旁人无关。”
那个旁人自然指的是令她印象一直不好的厂长,刘致和。
她百转千回地想了这么多,抬手要跟刘芳打招呼,“你……”,然而硬生生止住了,她想起刘芳一向不喜与人打交道,自己还是不要自讨无趣的好。
出乎意料的是,刘芳没有像往常那样脸色很臭,虽然她一如既往的不看人也没什么表情,但细心的杨咏晴观察到,她今天面色还算平静,心情看来也不差。
于是撞着胆子,说了句“你也来洗澡啊?”
刚一出口,她后悔得差点咬舌头,这不废话吗?来澡堂不洗澡,难道来吃饭?
想到这里,杨咏晴忍不住想笑,可她越是劝自己要忍住,越是忍不住,算了,忍不住了,杨咏晴咧嘴轻轻笑起来。
刘芳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转身朝澡堂走去,不过,扭头时嘴角微微的一抹笑意还是被杨咏晴看在了眼里,原来,她也笑了呢。
杨咏晴越发心情大好,她跟在刘芳后面走进澡堂里,不过终究没敢太放肆,与她之间隔了一个小隔间。
澡堂有两排花洒,每个花洒下面左右各砌一道矮墙,站在花洒下,杨咏晴仰头闭眼,暖暖的热流兜头浇下,她舒服地想大声哼哼。打上一圈香皂,丰盈的泡沫立刻覆盖在头发和身体上,她仔仔细细地清洗每一寸肌肤,污垢连同满身的劳累一起被冲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