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桌上书收拢一起,递到杨咏晴手上,郑重其事道:“于你而言,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遇,希望你不要错过。钱和学校的事儿我会帮你一并办妥,你不需多担心。”
“那……那我要是没考过,该怎么办呢?”
杨咏晴挠挠头,面露难色,机遇是好,可她到底没被喜悦冲昏头脑,清楚自己的斤两,不得不计量自己是否能承担起后果。
“要是没考过,”
刘致和沉吟,“那也很简单,每月从你工资里扣除借我的学费,直到扣完为止。你顶多损失一些钱财,而我……”
他不得不考量自己所谓的除“虫”计划里少了杨咏晴的助力,成功性还有多少成。
“难不成你对自己没有信心吗?”
刘致和反问道,他看向杨咏晴,决定不去想不成功的可能性。以自己对她韧性和毅力的了解,他觉得以杨咏晴能够克服这个困难。
“我……”
杨咏晴哑然,她本想说自己的确没信心,如此短的时间内要去考一个完全陌生领域的证书,难度何其大,她又怎能夸下海口说做得到?
可面对刘致和挑衅的眼神,她心底却陡然生发出一股豪情,“谁说我没信心,那我偏要试一试。”
杨咏晴走后,刘致和坐在座椅上,久久未动,秘书张德走进来,望着杨咏晴离去的背影,问:“您真打算把注压在她身上,要是万一……那您的计划可就危险了。”
“没有万一!即便有,我也能做到借力打力!”
他起身拿上外套,向外走去,“我反正是豁上身家性命不要,也非得碾死几个贪婪无厌的臭虫们,怎么着也得扒他们一层皮下来。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癫狂,一如暗夜里发疯嗜血的狼,等着撕咬与厮杀。而他唯一的筹码,就是不要命。
抱上一摞书,杨咏晴兴致高昂地往宿舍走,可走着走着,头脑冷却后,她却犯了难,自己是不是太冲动了?
她疑心一向谨慎的自己,怎么会轻易被厂长刘致和煽动,答应了他的条件。
“上夜校?考会计证?”
这对于一个仅初中毕业的人来说,简直不亚于天方夜谈,她如何做得到?
更何况时间紧迫、只有不到3个月的时间,更何况白天她还要上班,只有晚上下班后才能有时间学习,而夜校,只在周末开放……
想想都头大,杨咏晴轻叹一声,觉得自己太草率了。
有一瞬间,她真想扭回头,把书还给刘致和,告诉他自己反悔了,做不到,请他另请高明,完成那个所谓的除“虫”计划。
可到底没去,她心底隐隐有一股傲气,不甘心就此认输。
“万一能成呢?”
她对自己还是有那么一点子信心的。
正值上班时间,宿舍空无一人,静悄悄。
片刻怅惘后,杨咏晴果断收拾起犹豫的心,展开书本,决定按照以往上学预习的办法:抓重点、攻难点、守易点,开始正式踏上求学考证之路。
请两天假,杨咏晴拼命学了两天,每天从天蒙蒙亮开始一直到宿舍熄灯。平时无事时杨咏晴也会经常拿本书来看,是以大家只觉得她生病无聊,看书打发时间,并未多留意她看得是什么。
然而时间一长,总会被发现端倪,这天晚上洗漱后,杨咏晴照旧躺在床上,手里拿本书,聚精会神地看,也不管外面是如何嘈杂。
“咦,《会计基础》?这是什么书啊?你怎么看这书?”
谢萍压根想不到杨咏晴和会计沾边,因此将“kuai”念成了“hui”。
一旁正同好姐妹高婶儿说笑的胖婶儿,一听谢萍的话,赶忙走过来,不由分说地从杨咏晴手里抢过书,拿在手上左看右看。虽然不识字,这本书却是见过的,她亲弟弟,副厂长胡辉,正是会计出生。
她看着杨咏晴,警惕地问:“你看这书干什么?”
“没,没什么。”
杨咏晴暗叫糟糕,心想胖婶儿一定会以为自己要抢她弟弟的位置,而对自己更加敌视。
果不其然,胖婶儿看待自己的宝贝弟弟,犹如眼珠般疼惜,任何对他可能有威胁的事情,都绝不放过。
她声色俱厉:“没什么?没什么你好好的看这书做甚?!我警告你,你好好扛水泥干活儿,别打不该打的主意。”
说完,拿上那本书——走了。
这……简直没道理可讲,杨咏晴气结。
一旁的谢萍讪讪离开,她本是无意之举,却害杨咏晴丢书。她们虽说算不上多亲近,可到底是一个村里出来的,平白连累人家少本书,谢萍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不过,她转头想,不就本书嘛,等哪天胖婶儿心情好,自己再帮她要回来,还有,好端端地,杨咏晴看那书做什么?难不成还真的心比天高,要当会计?
看书的事儿还可以遮掩,然而去夜校上学的事儿却是怎么也遮掩不住,很快大家伙儿便都知道,有个水泥女工杨咏晴,要上夜校考会计证的事儿。
一时间,流言四起,犹如寒冬腊月里的冷风,不停地往身上钻,杨咏晴竭力不去理会,然而搁不住在她背后指指点点的酸言醋语。
“你说,她怎么那么好命,还能去上夜校考会计呢?”
“你不懂,人家年轻,模样也不差,自然是巴结到了大人物呗。”
“没看出来,平时不吭不嗯、老实巴交的小姑娘,还挺有心计,真是人不可貌相。”
……
流言蜚语犹如一支支利箭直射在身上,杨咏晴感到腹背受害,躲无可躲,藏无处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