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剑术挑战后,布莱克以手臂被塞德里克卸掉为由,直接闹到院长室里,要求学校立刻开除塞德里克这样的暴力分子,然而不知道塞德里克有什么背景,连亚度尼斯都帮他说话,认为这只是学生在练习剑术经常发生的正常受伤情况,而且是布莱克首先向塞德里克挑战的,按照古老的决斗传统,用武器来维护被侮辱的荣誉,必须以一方的死亡作为结束,当然现在这种野蛮的裁决方式已被严令禁止,换成了更为友好的方式,只需点到为止或其中一个对手失去战斗能力,那么如此看来,塞德里克只是正常还击,并没有违反教令校规。亚度尼斯的话有很大的分量,于是布莱克的投诉没有如愿。
想及此处,布莱克面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看向塞德里克的目光简直就像是淬了毒,表情相当不善。
经过布莱克身畔时,伊恩听见布莱克冷笑着对自己说:“你还真是和你母亲一样下贱,自以为攀上高枝就能安枕无忧吗?可别一不小心被人扔下来。”
这话说得相当难听,塞德里克对上布莱克挑衅的目光,二人的视线在空中展开无声的交锋,随即他的衣袖却被拉了一下,伊恩朝他摇头道:“快上课了,我们走吧。”
怕塞德里克误会自己,伊恩赶紧小声解释道:“布莱克现在肯定恨透你了,不过他现在手臂断了,真打起来肯定不是我们俩的对手,也就只能嘴巴占些上风来激怒你,你别着了他的道。唉,不过我真担心他之后又会出什么坏招术。”
塞德里克没把虚张声势的布莱克放在心上,顺着伊恩的话将布莱克甩在后头。
布莱克死死盯着二人并行的身影,脸上突然勾起阴冷的笑容。
……
今天的生物课和以往介绍各种昆虫植物、用显微镜观察细胞、解剖小型动物这些内容不太一样,霍伯特教授突然谈起了生物进化的问题:
“……目前,大部分博物学家相信,物种是不变的产物,被分别创造出来。但也有一种新兴的观点认为,现存生物类型都是既往生物类型所真正流传下来的后裔。一切生物都处于进化的历程之中,它们的形态和结构虽然千差万别,但所有生物都不过是伟大生命母树延展出的分支,而人类本身也是进化锁链上的一部分……”
伊恩聚精会神地听着霍伯特侃侃而谈,认真地做着笔记。
“那么教授,请问您是怎么看待这两种说法的?”有学生站起来,打断霍伯特问道:“如果按照第二种假说,我们,以及世界上所有的生命,并不是由上帝创造的?”
底下的学生们一片哗然,等待着霍伯特的答案,他们对霍伯特教授刚才这番惊世骇俗的无神论言论感到陌生又惶恐。在他们观念里,世界万物皆由伟大的神在六日内创造出来的,第一日,神将光暗分开;第二日,神将空气与水分离;第三日,神将地与海分离,并让那地发生出菜蔬果木;第四日,神让天上有了标注昼夜的天体,于是有了昼夜;第五日,神早出了飞禽走兽;第六日,神按照自己的形象,造出了万物之灵——人。如果人是从某一原始种进化而来的,那么上帝又在哪里?
霍伯特教授并未对那位同学感到冒犯,而是对他报以一笑:“我想,要评判哪种假说是某一现象的最佳解释时,我们应该诉诸于妥适性标准,如果有一种假说,它能比任何与其竞争的理论更好地符合妥适性标准,那么同学们,如果你们能够凭借上帝所赐予的最伟大的礼物之一,理性,来衡量这两种说法,用你们的双眼去观察、用你们的双脚去丈量、用你们亲身体验的实践去证明,心灵将会为你们指向最恰当的答案。”
课后,伊恩追出去叫住霍伯特教授。
“教授!”
霍伯特教授转头看向他:“是伊恩同学啊,你是有什么问题需要我解答吗?”
伊恩稍微放低声量,怕引起周围同学的注意,他问道:“教授,如果按照第二种假说,那么究竟是什么在推动着生物的进化?”
霍伯特教授笑眯眯地摸了一把白胡子,回答道:“伊恩同学,这个问题很好,不过解答起来需要一定的时间,我们边走边谈可以吗?”
伊恩点头,和霍伯特教授对话,总是充满了发现未知的乐趣。
“年轻时,我曾乘坐皇家游轮航游世界。那时候,我曾在新大陆的原始森林中发现了关于现存生物和古代生物地理分布上的事实,在孤立的海岛生长的生物体与生长在相邻栖息地的生物体之间具有着类似而又不同的形式,近缘物种的身体构造有个巧妙的重合,远缘物种胚胎的相似度比它们的成年体更为接近。于是,根据这些事实,我也尝试对一些家养的动植物进行考察,发现造成单峰骆驼和双峰骆驼、斗鸡和卵用鸡这些不同品种的关键力量在于人类的积累选择……”
“选择?”伊恩似懂非懂。
两人漫步到植物园内,霍伯特摘了一朵紫白黑相间的三色堇,朝伊恩说道:“就像我们现在所看到的三色堇,园艺家们精心挑选出最优秀的品种进行繁育,而拔除掉不符合固定标准的那些无赖汉们,这种无意识的选择便在进行了。如此类推,现在绽放在我们眼前的花朵,比起它旧有的变种或者亲种,在大小和美观上都有所改进,从来没有人会想着从野生植株的种子里培养出三色堇,那些我们栽培已久的植物,已经无从辨认其野生原种。这样缓慢和无意识累积起来的大量变化,在所有变异性的不确定因素中,似乎是最占据优势的力量,正因如此,我们才能见到颜色如其繁多的三色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