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朔语有些不舍的看着青竹离去,其实她想留人在家里用膳,但看着陶东朗的脸色,话到了嘴边,终究还是吞了下来。
当陶南轩骑着驴进落霞村,正好远远见到从陶家家门出来的青竹,两人错身之时,她还停在一旁,对他浅浅一笑,福了个身——他分心多看了一眼,身段姣好,容貌上佳——他不记得村子里有这么一个娇媚的女子。
转眼到了家门口,他便将错身而过的人抛至脑后,把驴给拴在大哥的马匹旁。
这匹毛驴是陶东朗前年买下给他,让他方便往返书院与落霞村。
一进门,看到陶东朗站在院子里,陶南轩立刻唤了声,“大哥。”
陶东朗看了一眼,“回来了。”
“是。”陶南轩对陶东朗向来恭敬有礼,只是今日家中气氛似有古怪,他的目光看向从灶房走出来的陶西辰,“二哥,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快进屋去喝杯水,”陶西辰殷勤的拿着牧草和水去门口喂驴,“等等咱们吃饺子。”
有事——肯定有事。陶南轩的目光落在堂屋的陶朔语身上,就见妹妹怯生生的看着他。
陶南轩想也不想的走进堂屋,“小鱼,三哥回来了。”
“三哥。”陶朔语才将荷包收好线,立刻讨好的将荷包向他举起,“给。”
陶南轩的神情变得温和,走到她身旁接过了荷包,手指轻轻划过上面绣的小鱼,“做得极好。”
“是三哥不嫌弃。”
虽说陶南轩这么多年都在书院苦读,但是两人年纪相仿,陶南轩始终是最疼爱她的一个。
“小鱼这些日子可有乖乖听话?”
她原想点头,但看着走进来的大哥,她立刻老实的回答,“我惹大哥生气了。”
陶东朗的反应则是冷哼了一声。
陶南轩倒是有些意外,陶东朗向来对陶朔语多有纵容,这是出了什么事竟令他动怒?
他的眸光一敛,转过头,看着进门的陶西辰。
陶西辰对上他的目光,一脸的无辜,“这次跟我没关系。”
陶西辰说得真诚,可惜陶南轩压根不信。
陶南轩在陶朔语身旁坐了下来,顺手将荷包给放在炕桌上,这才开口,“大哥,小鱼向来乖巧,纵使有错,肯定是因为二哥。”
陶西辰欲哭无泪,他果然就是这个家捡来的……
“陶南轩,亏得我一大清早就起来给你包饺子,让你回来就能吃顿热食,你就这么回报我——白眼狼,真是白眼狼!良心都被狗啃了。”
陶南轩没把陶西辰的怒火放心上,只是淡淡的说道:“二哥敢说,小鱼犯错,当中真没有你的手笔?”
这……他还真不敢说完全没有。陶西辰一下就怂了,毕竟陶朔语卖包子的事,他是帮了手,所以才扯出后头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事,但这能怪他吗?
大哥知道后,不也管不住小鱼上街去卖包子,他又何德何能能约束住?
他忍不住恼道:“我充其量不过就是开始时陪她去卖几天包子又怎么了?我也是想看小鱼开心,你们这一个个的,真是有理说不清。”
陶西辰一哼,想他在外头,哪个不称他一声爷,在家他就是根无人要的小草!他不想理他们,原本打算头也不回的甩门离去,但想着自己的兄弟还饿着肚子,诅咒了一声,还是认分的去灶房继续包饺子。
“卖包子?”陶南轩的神情一沉,看着陶朔语,“这是何意?”
“就是——”陶朔语老实交代,“我想赚银两,所以进城去卖包子了。”
她当然不会说她起心动念是因为金云阳,她虽然不聪明,但也懂得避重就轻。
陶南轩的双眼惊疑的微睁了睁,目光看向陶东朗,“大哥,可是家中银两短缺?”
陶南轩在书院求学,虽说得夫子看重,交上的束修有大半会用各种名目还到他的手上,但他心知肚明,就算只是一半的束修,对陶家而言依然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正因如此,他更是苦读不懈,一心只盼来年进京赶考,有了功名之后能改善家中情况,但如今听到陶朔语一个小姑娘都抛头露脸去攒银两,他不禁一阵心疼。
“家中银两尚无短缺,”陶东朗没好气的瞪了陶朔语一眼,“老三,收起你那感动的脸,她卖包子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金云阳。”
金云阳?
听到这个名字,陶南轩的脸色微变,若论此生他最不想听到的名字,金云阳这三个字肯定得排在前头。
金家公子,京城的二世祖,两个月前他在书院曾与金云阳有过一面之缘,这个令夫子特别头疼的金家长公子、将军的亲外甥,财大气粗,在书院强行带走了一批藏书。
不过就是个一身铜臭的商贾,拿藏书能做什么?靠着一屋子摆设的书册来假装斯文不成……
他虽不清楚小鱼卖包子为何扯上金云阳,但是这一点都不妨碍他对金云阳的不喜更加深几分。
“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认得金家公子?还为了他……”他说不出口,只觉匪夷所思。
“贵人其实人挺好的,”在陶东朗的目光下,陶朔语怯生生的说道:“他还给了我银子,只是……我拿去赎了个人。”
给银子?赎人?这又是什么?陶南轩轻压了下太阳穴,觉得头隐隐作疼。
“三哥,其实青竹姊姊是好人。”
这个被称为青竹的该是小鱼赎来的人吧。陶南轩脑子里闪过方才进村时那个跟他错身而过,还给他一抹笑容的女子。
他幽幽叹了口气,“你翻来覆去就只是一句好人——人心难测,如何肯定好或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