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在差班,每个科目考试都只写最后一道题,老师光看他答的题,再大的气也消了。
“顾清予,你说咋这么拧呢,多写几道题会要你的命?”每个老师都在千篇一律地说他,“你这么聪明,都快赶上前年高三班的学神‘苻清予’了,正好你们名字里都有‘清予’两个字,你得多向他学习学习知道吗,争取当下一个学神。”
看来苻清予上学是费了一番周折的,居然改了姓,而且没有一个老师知道他就是苻清予。
“心情,不好,不想写。”苻清予两眼空洞无所欲。
“你咋就心情不好了呢,你有时间去看看楼下的年级排行榜,多光荣呀,你就不想你的名字出现在上面吗?”
“不想。”苻清予回答得很干脆。
“……”我有时候在想,要是各科老师知道他就是学神苻清予,那还不得炸了。
不过就这么平平淡淡的也还不错,至少他不来烦我,我也不去操心他会不会受别人欺负。
——
差班的学生成绩虽然不好,上课下课都心不在焉,坏习惯也不少,但好在每个人都很好相处。我才两个星期就跟他们混熟了。
我不想承认自己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苻清予,以前我根本没有跟同学打交道的心。但是他既然跟来上学了,我本意还是希望他平平安安的,不要出什么岔子,不然我的这颗险些“栽跟头”的良心过不去。
今天九月二十二日,周五下午最后一节是班会课,有人问班主任许老师顾清予为什么老是戴口罩,许老师说他脸上有伤,还没长好。
班上的同学十有八九不信,但是谁也不敢去找苻清予问。因为他整天都阴沉着脸,对谁都爱搭不理。
“顾清予,你举手什么事?”许老师问。
还能是什么事,苻清予下课从不去卫生间,只有上课才举手,而且说话声特别小,支支吾吾,好几次都是我替他开的口。
我见他不开口,我连忙举手说:“他昨天晚上在步行街吃了烧烤,肚子不舒服。”我这几天才从别的同学口中得知,差班的学生大部分都是可以申请不住校的,苻清予就是其一。
“哦……”许老师精明得很,盯着我问,“那你呢,你没跟他一起吃?”
我眼珠一转,说:“我昨天脑袋有点不舒服,没敢多吃。”
许老师半信半疑,摆摆手放苻清予去了楼下的卫生间。
眼看快放学了,所有人都在等许老师的决断。晚上是否有晚自习,周末是否补课,全在许老师一念之间。
大家都等着看今天有没有补课,但是许老师迟迟不提这个,一直在关心成绩最低的那几个学生,特别警告坐我前面的卫薇,说她下次周考再交白卷就请家长。
卫薇充耳不闻,说得多了就盘着手上的沉香手串,讥诮道:“老师,你不用吓唬我,你知道这招对我不管用的。我爸我妈都在上班,根本没时间管我。”
许老师拍桌子道:“那就把你姐叫来!”
卫薇笑着说:“我姐也跟你说过的,她在家忙着带小孩呢,三个娃,一个大的,两个小,抽不出时间。”
许老师满脸怒气正准备发作呢,苻清予推门进来了,捂着小腹归了座。
他可真能演,我说他肚子疼他就装肚子疼,我他头痛他就装头痛,照这样下去我都不知道怎么编了。
许老师的话被打断了,又转移了战斗目标,批评起了另一个男生钟海。
——上学第二天我就听卫薇八卦说许老师是钟海他妈,当时我看钟海长得矮墩墩的,不太相信,后来见他考试作弊被许老师叫到办公室抄卷子,不得不信。
许老师说钟海抄作业都不会抄,写的字一个字踩另一个字的腿,跟连体婴一样,罚他去新华书店再买两本字帖练字……
许老师在上门训儿子,我在下面偷偷撕了半张作文纸,递到苻清予那边的桌子上,说:下次,你能忍则忍吧,总是上课时间去洗手间,迟早会被老师怀疑的。
他不回话,把我写的字对折在一起,夹进了语文课本。
我忍不住又写了一张补充说明,说:我知道你对学校的卫生间有阴影,不敢下课时间去,但我可以陪你去,成吗?
他还是不说话,又把那张纸条折起来放进了课本。
下课铃响,许老师宣布这个星期不补课,全班鼓掌吹口哨喝彩。许老师紧接着又说“但是今晚上要上晚自习到十点”,全班低头拍桌如鸵鸟遇袭。
——
晚自习单调无味,整个教室都是看电视刷、打游戏或者聊天的声音,因为没有老师监督。
班长——我他妈又当班长了,被只想安心看电子书的前任班长萧纵横——满脸雀斑外号“小麻雀”的苦苦哀求顶上去的。
“卫薇,你今天晚上出校门吗?不出的话,把你的自行车借我一下。”因为苻清予不住校,我每次都会以各种理由找同学借车送他回家,报酬是回来了给他们带烧烤或者别的夜宵。
“懒得出去,你回来记得给我带一份酸辣粉吧,要‘湘阁里辣’他们家的,等下我微信转你。”卫薇坐在我对面,闻言放下手里的手机,拿出车钥匙递给了我。
“好的,谢谢啊。”她话是这么说,但是转钱的次数三分之一次都不到。我也不与她计较,因为我借了她的车,她让我免费带吃的也很正常。
苻清予趴在桌子上,拿着一支按压式自动铅笔,咔嚓咔嚓地按着,在研究数学卷子上的最后一道附加题。
呵呵,学神也有被难住的时候,我的内心总算平衡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