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乙现在这副样子像极了他之前请来在绣坊演戏的那两人。
谢以观木着脸想,合着他与尉迟乙是被陛下安排来这演戏呢,就是尉迟乙他演技不行,关键时刻还得靠他。
谢以观擦了一把脸,然后端起酒,温雅笑道:“仲云兄此言差矣,郑将军自有过人之处,只是运气太差,当真是太过可惜……被马踩踏,应该是运气不济吧?不过我看李郎将意气风发,定能旗开得胜,为郑将军报仇。”
玲珑楼一楼大厅聚集的大多是尚未考取功名的学子,或者是还未入仕的世家子弟。
他们不一定认识尉迟乙,但一定认识谢以观。
谢以观虽然官职不高,但是他自幼师从张修,顶着大启最年轻状元的名头,还和崔玄齐名京城四大美男子之一。
不管是寒门学子还是世家子弟都十分仰慕谢以观的风采,从他坐下来的那一刻,他们就频频往这边看,更是竖起耳朵听谢以观说了什么金玉良言。
谢以观一说话,他们就觉得谢以观说得很对,郑将军只是运气不济,对面那是什么人?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嘲笑郑茂行,一看就是粗鄙不堪。
众人看向尉迟乙的目光颇为嫌弃。
尉迟乙:“……”
好在他见多了这样的目光,倒也不在意。
有了谢以观的接话,再开嘲讽就自然许多,尉迟乙嗤笑一声,浑然不将郑茂行放在眼里,“什么运气不济,无非是为自己的无能找借口罢了,出去剿寇没把寇剿了,倒是把他自己给废了,还要李郎将给他擦屁股。”
那群人里有郑氏子弟,虽然是旁支的,但是他依旧以荥阳郑氏出身为荣,听不得尉迟乙的话,站起身来驳斥:“郑家五郎也是为国效力,你究竟是什么人,竟敢如此羞辱郑家!”
尉迟乙站起身,高大俊朗的武将即便一身常服也给那些人带来了强烈的压迫感。
而他端着酒盏,将周围的人淡淡扫视了一圈,神情三分讥笑、七分不屑:“我不是看不起郑家,而是看不起他郑五,他的一双腿若是流寇所伤,我还敬他是一条汉子,可他的双腿是被自己的马给踩的,他算什么汉子、算什么将军?你大可以去告诉郑五这些话,就说是尉迟乙说的,他要是不满,大可以来一对一较量。”
“谁都知道郑家五郎的双腿废了,怎么可能与你较量?”那人驳斥。
“那你可以代他同我较量。”尉迟乙笑着说。
那人一张脸涨得通红,对着尉迟乙“你、你”了半天。
尉迟乙朝前迈了一步,那人却是连连退了数步,他还是听过尉迟乙的诨名的,就他这细胳膊细腿的,可不敢和尉迟乙这等莽夫硬碰硬,见尉迟乙又朝前走了一步,那人竟是落荒而逃。
不得不说,尉迟乙拉得一手好嘲讽,也难怪他不在京城八年,京城里依旧有他的传闻,谢以观在心底感叹,面上却是笑着打圆场:“仲云兄,此言差矣,虽然郑将军的腿是被自己人的马所伤,但是他也是为了去剿寇。”
尉迟乙回头看他,谢以观举了一下手中酒盏,尉迟乙在心底暗忖,他是不是完成苏彧布置的任务了?
尉迟乙上前搭着谢以观的肩膀,笑着说:“不提扫兴的人,知微兄,我们坐下来喝酒。”
谢以观不着痕迹地推开了他的手,回以一笑:“就这样喝酒多少有些无聊,不若我们来行酒令?”
尉迟乙来了兴致:“行酒令我在行啊,要划拳还是掷骰子?”
谢以观笑着说:“既然是在玲珑楼,自然是行雅令,知微兄是擅长接诗句,还是对对子?”
尉迟乙:“……”他就说他和读书人说不到一块去。
关于谢以观和尉迟乙在玲珑楼说的话,自然有人学给了郑茂行听。
郑茂行本就是小肚鸡肠之人,听到尉迟乙的话,恨不得当场就杀到尉迟家去,只是他双腿没问题的时候都是见一次尉迟乙被尉迟乙揍一次,更不要说现在双腿残废了。
起先,他恨的是害了自己的流寇与嘲笑自己的尉迟乙,后来他听说,李昊在剿寇的时候表现得反常勇猛,当场斩杀寇首,并将余下的流寇一网打尽,他将注意力落在了李昊身上,先是嫉妒,后是怀疑。
郑茂行反复思索着谢以观和尉迟乙的对话,谢以观说他是气运不济才会被自己人的马所伤,他受伤的时候场面混乱,可他清清楚楚记得李昊离他最近……
心里一旦种下怀疑的种子,郑茂行就不断找人朝着这个方向求证,他做了好几年的左羽林卫大将军,左羽林卫里自然有不少他的人,他将那些人一个个叫过来问话,那些人都说他的双腿就是被李昊的马踩坏的。
郑茂行再脑补了许多细节,越想越觉得,李昊分明是为了大将军的位置而故意暗算他!
他越想越恨,尤其是听说李昊得胜归来,马上就要成为下一任左羽林卫大将军,他的恨意达到了极致,把心里的怀疑当作真相告诉自己的父亲,现任郑家家主郑起。
郑起听了郑茂行的振振有词,面上呵斥郑茂行,心底多少也有些怀疑,这个世上当真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五大世家之间相互联姻,说起来是一体,但是总会有强弱之分,尤其是这些年,郑家除了和其他家族联姻之外,再没有出过惊才绝艳的人才,在朝堂上做大官的都没有几个。
而今在外,郑起的外甥崔玄都比他有影响力。
郑起想到崔玄不愿意娶郑七娘,心里就很不舒服,再想到郑茂行被李家人暗算,心里就更不舒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