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却急忙上前阻拦:“别,不要!这口井本就是枯了的,就是掉下去也淹不死人,我刚才看着,里面开了朵花呢。也不知是什么花的种子,掉了进去竟就生了根,开了好大一朵花呢!你若把井填了,可惜它挣扎着活下来一场。要填,也等这花谢了再填吧!”
薛蕤听她所说,也好奇,凑到井边向下看去,果然开着一球紫色的花:“紫薇花?这时节早该落花结果了”
宝莲却惊喜道:“紫薇花?老人们常说:门前种株紫薇花,家中富贵又荣华,看来这宅子是风水宝地呢!我刚还暗暗替它可怜,好好一朵花,偏偏生在了枯井里,不被人看见就算了,还见不得天日,真是可惜!”
女子多愁善感,看到一朵井底小花,竟生出那般叹息来。紫薇尊贵,却落在这井底污泥之中,岂不正是她与他的写照?薛蕤倒是体会到了几分差异,也不再怪怨她刚才对自己那般嫌弃。
薛蕤笑了笑,吩咐下人:“将花从井底移出来,种到院中,好生打理。这花本喜光,忌水涝,也不知从哪里飘来的花种,在井底活下来确实不易。”
宝莲开心得像个孩子,救了一朵花,好似救了一条人命。
“张姑娘,今日城外并无寻获,想来你祖母的事,还需要花些时日。”薛蕤趁她心情不错。
宝莲似乎早已有数一般:“好,你那义兄今日可还抓到些什么沙月人?”
薛蕤:“只搜到了一处叫水月楼的地方,但已人去楼空了,沙月人大约已经死光了。”
若没有沙月活口可盘问打听,留在青州城内便没什么意义了。宝莲琢磨着:“既然城内城外都没有祖母的线索,那大约是已被人带着往西去了,明日我想出城,顺便去天龙寺为祖母祈祷。”
薛蕤答应得爽快:“好,我亲自送你去。”
宝莲不想被人跟着,急忙道:“薛蕤你军中事多,我自己前去便是了。今夜在这叨扰一晚,已经是我沾了冬秀的光,不好再麻烦你。”
薛蕤却听出她想走的意图,笑道:“难道姑娘就一点不关心封云与你父亲的下落?我先前未全部告知你,是怕你着急,昨夜沙月行刺,你父亲与封云一行人也受了连累,一夜间全都消失了。今日那郭怀义便是奉命在到处追寻他们的下落,你恰巧便送上了门,因着我的关系,他虽是将你放了出来,却也不想你离开他的视线,为的是有一日若寻不出你的父亲,他也好拿你凑数,向上交差。这些丫鬟婆子是供你我差遣,却也是盯着你我,我与姑娘都是走不出这里的。明日若没有我相陪,姑娘更是走不出青州城门的。”
宝莲方才醒悟这宅子之事,原以为是薛蕤的家门,却还是郭怀义的,难怪今日一进门,看他没个主子样。又想起封云昨夜后半夜着急的样子,忽地明白,封云该是早料到清晨之后会被庞显的紫巾军追寻,这才非要尽快出城。这薛蕤刚才所说,并非全部,那郭怀义恐怕不是追寻,而是追杀,否则封云何必那样着急,好在父亲和冬秀都已经脱身,倒是庆幸。呵,这薛蕤说话,半真半假,果然还是不可信!也罢,自己又何尝不是隐瞒了许多,与他半真半假?大家彼此彼此。
既已知他的虚实,宝莲笑笑:“为我父亲,也是要去拜拜的,唉,既如此,明日便有劳了!”
她听闻这些并不惊慌,竟能笑得出来,且回避了封云,这都让薛蕤觉出些刻意来。更加笃定,她今日突然出现在这里,定是与封云有关的!
求仁得仁
天朦朦亮,水面上雾气飘渺,秋草蒙霜,湿答答地低伏着水面。
舱内诸人还在睡着。
如玉觉出冷来,抄着手钻出船舱,向行舟的艄公打听:“老伯,还要多久可到越州?”
艄公已换了一身蓑衣:“哦,约莫再半个时辰就该出青州界了,越州近在眼前啦。”
等到了越州,照许清平所说,应尽快联络越州死士,拓跋英便可有转圜,此时也不知月红、敖起与张家父女各自是否顺利。
孙掌柜听见动静,也裹着衣服走了出来,关切道:“秋霜露重,封将军你肩膀尚有伤病,关节处最是见不得风,不可在外久立啊。”
如玉感谢他关心,笑了笑:“不碍的,昨日受了您的诊治,已好许多了。这点伤,比起战场上,实在不值一提。等到了越州,不知孙掌柜如何联络你们越州死士?若他们对此蛊也无办法,又该如何?”
孙掌柜叹了口气:“唉,连我一个郎中都没办法的事,死士又怎会?老许不过是想要郡主活下去罢了,有了死士的牺牲,郡主的命便不再是她一个人的,她才走得出星海。”
如玉恍悟:“您是说”
孙掌柜叹息着点了点头。死士是注定要死的,而孙掌柜一个治病救人的郎中,不得不去做催命的无常,他又怎能轻易释然。
如玉胸中郁闷,长叹一声:“为一人活,死数人命,值么?”
孙掌柜:“郡主活下来,云隐来日尚有希望,我等儿孙才有家可归。”
如玉慨叹:“有个老和尚说:天下苦久无圣主,唯有神佛可寄心她若知道,自己已担起了你们心中的神佛,就真的连生死也不能自主了。你们,与她下的是一局死棋啊。”
孙掌柜总算苦笑了出来:“置之死地而后生。”
自此以后,拓跋英身上的使命只怕太重,而彦卿自小洒脱恣意,想及此,如玉不免为他二人日后情路坎坷而忧心。
如玉:“既如此,总还是要另想办法解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