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这些年终于相见,谭昭昭实在太兴奋了,拉着高力士问个不停。
高力士微笑着,不厌其烦一一回答:“我很好,三郎待我很是信任,没人能欺负我。九娘呢,九娘回到了韶州,这些年日子只怕难熬吧?”
这时在一旁安静听着的张九龄抬眼,看了眼高力士。
谭昭昭笑着道:“我也很好,韶州府毕竟是故乡,我一切无恙。”
高力士一瞬不瞬望着谭昭昭,半晌后勉强道:“在长安过习惯了,初初前去时,我都有好些不习惯。罢了,既然已经回到了长安。。。。。。说实话,我盼着九娘能归来,又恐你此时归来不好。”
谭昭昭神色凝重了几分,转头看向张九龄,他也微微皱起了眉。
高力士转头四看,低低道:“此事我只同你们说。”
两人一下紧张了起来,肃然聆听。
高力士道:“三郎有野心,在拉拢训练勇士。”
李旦身为武皇最小的儿子,曾被武皇扶持为帝,后又被武皇废黜,幽居多年。
李显继位之后,对他颇为倚重,封为了安国相王。
李旦与李显比起来,他纯属是武皇为了称帝所立的傀儡,从头到尾这个皇帝,本就不应落在他的头上。
李显废黜了太子,还有别的儿子。李隆基的野心,令张九龄吃惊不已。
谭昭昭倒不意外,李隆基的皇位,也是从兵变的流血争斗中得来,他肯定
会早早布局,拉拢武将。
高力士将谭昭昭的反应瞧在眼里,他并未有其他的想法,反而尤为开心,双眸灼灼发光。
他就知道,九娘绝非寻常女子,她看待朝局的眼光,远胜张九龄。
想到这里,高力士不由得掀起眼皮,淡淡瞥了眼张九龄。
九娘嫁给他,是他张氏捡了个大便宜!
高力士直起身,对张九龄道:“大郎,我有些话,想与九娘单独说,可否请大郎回避一下?”
张九龄愕然了下,对谭昭昭笑道:“我先出去看看小胖墩。”
谭昭昭点头:“时辰不早了,我们只简单说几句。”
高力士望着张九龄走出了屋,方收回了视线,看着谭昭昭道:“九娘,如今我在三郎面前得脸,大郎就算贵为工部尚书,若他负了你,欺负你,你同我说一声,我定会替你讨回来。”
谭昭昭笑道:“我没事,大郎待我很好,你莫要担心。”
高力士勉强应了句,低声说起了正事:“九娘先前同我说姜皎之事,我已经办妥当了。姜皎没甚真本事,靠着姐夫源氏,在贵人之间走动。以前的源相政绩不显,很是受人诟病,不再为相之后,姜皎在贵人中就得不了脸,无人搭理他。三郎有次随口问我,姜皎此人如何。我便说,源氏的舅兄,不若多打听一二,观其人的风评。三郎将我的话听了进去,他渴求人才,派我前去操办此事。”
既然派高力士前去操办此事
,恰好是羊入虎口。
且高力士与姜皎无冤无仇,李三郎与姜皎都不会起疑心。
高力士道:“三郎嫌弃了姜皎,从此再无召见他。不过九娘,我始终不明白,你为何要防备姜皎?”
谭昭昭沉吟了下,坦白地道:“我并非为了防备姜皎,而是防备李林甫。”
高力士愣了下,不解地重复了句:“李林甫?”
谭昭昭颔首:“正是李林甫。李林甫有能力,有野心。可一个人若没德与之配位,野心与本事,就是天大的杀器。你我来自韶州府,出身并非普通寻常百姓家。你吃的苦罄竹难书,底下百姓的日子过得如何,应当比我还要了解。天底下,并非只有长安的权贵们,赫赫有名的诗人们,还有许多真正支撑起大唐繁荣,辛苦的百姓们。我并非圣人,不过想着尽一份绵薄之力,让大唐的百姓,至少能过上太平日子,不用经受战乱,大唐天下分崩离析的苦难。”
高力士怔住,想着幼时的流民叛乱,他从岭南道至长安之路。
长安真是繁华啊,宝马香车,火树银花。
可是,长安也真是冰冷啊,权势争斗中,父子,夫妻,兄弟,姊妹,为了权势,皆可毫不犹豫举刀相向。
这些年来,长安洛阳经历了多次兵乱,大唐疆域虽辽阔,中枢对地方,尤其各大控制极弱。
若是长安局势继续乱下去,地方的豪强们,就会像当年李氏一样,举兵而起。
高力士
看得很是明白,他其实不想管这么多,毕竟李氏皇族都不在意,他们忙于厮杀,抢夺大位。
但谭昭昭关心,他就多替她看着些。她一个手上无权的弱女子,能做些什么呢,只能白忧心罢了。
高力士道:“我懂了九娘的心思,九娘放心,我能做到的,定当万死不辞!”
谭昭昭哎了声,忙道:“你要先保护好自己,别以身犯险,千万别受伤,出事啊!”
家逢骤变之后,就再也没人如谭昭昭这样,真正关心过他。
高力士永远记得酒酿糖蛋的味道,他后来吃过很多次,再也没吃到走投无路时,谭昭昭领了他回去,吃到的滋味。
“九娘,我能再吃碗酒酿糖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