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大唐的日益繁盛,长安城宅邸价钱一飞冲天,“长安居大不易”,不仅长安的百姓住不起,仰慕长安外乡人也难以负担昂贵的住宿,只能投诉到城郊,甚至远到终南山外几十里。
靠近长安城西北归义坊,居住的百姓多靠着做苦力,帮闲为生,地段偏僻,巷子里脏乱不堪,被住户随意乱扔的杂物堆满,偷抢案子频发。
后来时任工部尚书的张九龄治理过长安河道与城池之后,这一代逐渐好转。张相夫人,长安有名译官学堂山长谭昭昭的几间宅邸,经过整修后,借给进京的穷苦读书人暂居,分文不取。
自此之后,手头不富裕的文人骚客便在此投宿,归化坊日渐出名,甚至变成了长安城有名的“诗文坊”。
拥有宅邸的住户,开设食铺酒楼,腾出自家的屋子收拾布置后,供给前来的文人住宿,赚了不少的大钱。
住户自发开始维护巷子的整洁与治安,归义坊宅邸的价钱,虽比不过靠近皇城一带的坊,却足够令囊中羞涩之人望而却步。
又是一年春花烂漫时。
长安春意盎然,灞桥,芙蓉园,昆明池,终南山下,深深浅浅的绿,白的粉的辛夷,明黄的迎春,纯白的李花,漫山遍野开着,五颜六色争奇斗艳。
归义坊的热闹自不用提,因着今年的春闱即将放榜,考生们趁着等候的闲暇,忙着吃
酒交友,归义坊十二时辰灯火不灭。
在归义坊最里面的几间宅邸,门前皆挂着“归乡”的匾额,守在门口的童子,伶俐活泼,看到进出相熟之人,叉手遥遥作揖见礼,遇到不熟之人,则会拿着册子上前,询问来由。
孟浩然与杜甫王维三人的车驾到了最西边的“归乡”前停下,童子上前立在了门边,笑着恭敬打招呼:“郎君回来了?李郎君送走友人之后去歇着了,交待过奴,若是你们回来后,便让奴去请他起身。”
王维家境最为殷实,他掏出个钱袋扔过去,道:“拿去买糖吃。”
童子手脚麻利接住,躬身道了谢,撒开脚丫子跑进门去传话了。
孟浩然走在最后,打趣道:“李太白吹嘘海量,却不及你我,昨夜吃了酒,都快午间了,居然还未醒来。”
杜甫负手摇头,“非也非也,李太白早间从城外辋川别业赶回城,摩诘送了他两坛酒,约莫着他在路上都打开吃光了。”
王维含笑听着,除了李白之外,其余三人都在朝廷当差,恰逢旬休,几人便约好出城,前去王维的辋川别业吃酒,直到快天明时方歇下。
孟浩然与杜甫起得比李白要迟,他们三人都住在“归乡”,李白说是要回来见一个前来拜访的友人,便未等他们,提早回了城。
三人进屋,李白已经稍加洗漱,慵懒地靠在软囊上,等着小炉的茶水沸腾,抬手随意招呼,道:“快
过来坐,茶水且得等一等。”
几人分别落座,杜甫打量着李白充盈着血丝的眼眸,关心道:“太白可是倦了,我瞧着你的精神不济,不若前去再歇息一阵。”
李白豪迈地道:“且不要紧,待我吃盏浓茶,还能给诸位舞剑。”
孟浩然笑道:“果真是年轻,我已经老了,比不得你的精力。不过太白先前为何要这般急着赶回长安?”
李白将手边的诗文递给孟浩然,道:“浩然兄且读一读。”
孟浩然好奇接到手中,展卷读了下去:“雪净胡天牧马还,月明羌笛戍楼间。。。。。。好,好诗!”
孟浩然读完,将诗文递给了旁边的杜甫,待王维与他一起读完,皆赞叹不断。
杜甫激动地问道:“高适,高达夫,我先前听过他的诗,甚是佩服,他如今可是在边关军营中?”
李白摇头,道:“高达夫祖上富贵,到了他便没落了,自幼家境贫寒,连书都读不起,他硬是靠着自己的本事,在辗转流落寄居间,识字读书,写得一手好诗文,我自忖苦于家境,壮志难酬,比起他来,还是要尤幸运几分。先前他来到了长安,投了帖子于归乡,我今朝特意赶回来与他见面。高达夫借宿在寺庙中,归乡还有间屋子,我便让他先搬来,在长安暂且住下,待到决定科举之后,再回家乡渤海参与解试。”
思及自身,李白因为出身商贾之家,原本没考科举的资格
,在张九龄等宰相的努力下,革除了举荐制,无论出身,只要有才华,通过当地州府解试的读书人,皆可进京考春闱。
杜甫亦同样想到了张九龄,因着当时张九龄差事繁忙,他们并未见几次面。
犹记得初次见面时,张九龄听说他打算继续游历天下,很是语重心长说了一翻话:“看山看水,终是隔着一层。纸上谈来容易,只有入了其中,方能真正体会个中滋味。”
杜甫自读书时,便心怀报国志,在洛阳科举失利之后,深受打击心灰意冷,并不打算继续考下去。
张九龄的话,让他改变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