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像礼司静静的回视了她几秒,忽然开口问道:“那你为什么要销毁关于周防尊的所有资料?”
苏素的表情停顿了一秒——是的,这种时候完全可以用“周防尊并非现行犯”之类的理由搪塞过去再正常不过,可是,哪怕不用大脑思考也明白,眼前的男人并非是可以用这种官腔轻易打发掉的类型,如果过于敷衍,反而会节外生枝。
苏素转过了身体,正视宗像礼司,过了一会儿,那张漂亮的脸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她缓缓说道:“因为我喜欢他,想让他能够不被打扰的好好生活。这就是我自私又卑劣的想法。”
对于这种坦白,即使宗像也露出了稍微有点惊讶的神情。
克制之人偶尔的情绪外露会给人带来相当得意的胜利感,苏素一笑,索性将身体重重的倚在玻璃墙上,双手插兜,走廊通透的风微微晃动她额前的碎发,就像足球场上的追风少年一样表情自信又洒脱:“很正常吧,一男一女,如果没有感情是无法一直保持亲密关系两年半的,我不是什么单纯的小女孩,会对自己的感情懵懂,对对方的感情忐忑。”
“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就是这么回事。”
说到这里,她看着宗像再次扬眉笑了一下:“但这个世界并非只有谈恋爱这一种生活方式。”
说着这种话语的女性面孔漂亮的简直像是在发光,宗像忍不住缓缓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他沉吟道。
然后稍稍一个停顿之后,他转过身来正视苏素,一字一顿的郑重说道:“可你的愿望注定无法实现。”
“周防尊在某种程度上说,马上就会失去生命。”
苏素觉得她忽然听到了窗外雪落的声音。
☆、笨拙
苏素面无表情的听宗像礼司把话说完。
威斯曼偏差值、达摩利克斯之剑什么的,倒也不是不可以保持着微笑的表情倾听,只是觉得没有那种必要,对自己的感情诚实是苏素的原则。
“所以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然后在宗像话语停止的第三秒,她问出了声。
随便想想就知道,眼前这家伙不可能无缘无故跑过来只为了说这几句话,这种敏锐的基础判断力,就算是在听闻周防尊确实可能死掉的时候,也依然发挥着作用。
宗像礼司不禁认真打量了苏素一眼,眼前的女性表情冷静到冷彻,坚定稳固的气场仿若万古冰山面对雪崩一样毫无动摇。
他不禁兴致勃勃的说道:“你有没有兴趣加入scepter4?我队里有个暗器高手,你的话,想必会毫不逊色。”
苏素面无表情的回答:“承蒙看重,但我今生唯一的目标是成为最好的医生,别无他顾,谢谢。”
平时被暗藏在内心、一日不实现就暗暗发狠一日不会宣示于人的梦想,面对这种人却轻易说了出来。并且还是在这种时候。
苏素微微侧了侧头。
宗像的表情却看不出失望来,他将视线挪到窗外阴郁的天空,说道:“保护好你自己,这是你目前唯一能做的。”
苏素抿了抿嘴,回答:“好。”
宗像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回应他的眼神,苏素平静的说道:“我是周防尊身边最薄弱的环节,也是他目前暗中潜藏的敌人选中的对象,但如果我出事的话,尊会暴走,届时,不但是尊,就连整个东京都都会受到牵连,事情是这样的不是吗?”
宗像凝视了苏素两秒,霍然露出微笑:“你能认知的如此清楚,真是让人省心。”
苏素转过了头,不,这不是对于对方居高临下的评价感到愤怒,而是,对自己除此之外的别无他力感到……感到心情沉郁。
下午还要努力工作。
东大崇尚教职一体,即学校并无过多行政人员,教授个人研究室的一应工作都由教授本人自己承担。这是东大引以为傲的培养方式。
苏素的导师远在大洋彼岸开会,作为研究室的次席,所有工作都落在了苏素一个人的脑袋上。
安置两位实验对象,研究正式立项,与整个实验室的研究员签订保密协议,对于个别有心理抵触的人员予以安排退组,整理资料建档……所有事情忙完时,已经是夜里十点。
校园已经安静了下来。
下午的雪停了,懦弱的融化在地上打湿了整个世界,苏素站在研究楼向下望,除了路灯,其他的灯均已熄灭。
苏素拿出了终端机,划开屏幕在触屏上点了点,看着那个熟悉的名字沉默了一会儿,才终于点开通话键。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话语,就像平时一样,她的语气平静而自然:“我下班了,在港区白金台,东西有点多,你来接我。”
终端那边稍稍沉默一下,然后传来了低沉的一句“好”。
他的声音真是好听。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冒出了这样一句。随后,就那么傻呆呆的站在玻璃墙边上等待起来。
似乎是乘坐地铁来的,周防尊到达时已经是一个小时后。苏素拎起了芳川帮忙买的小学全套教科书去楼下与他会面。
过去的那一个小时过去的飞快,并不知道自己那时都思考了什么,总之应该是没有动过吧,整个身体又僵又冷。
周防远远的站在路灯下面抽着烟,薄薄的白雾晕染了他的赤发,让人忍不住去猜想,他老年时会是什么样子。
苏素一步一步缓慢的朝他走去。
周防先是漫不经心的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停了两秒之后他再次转头看了苏素一眼,接着就把只吸了三分之一的烟丢在了地下,朝着苏素这边大步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