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打?你那棍上的血是什么?动手了还不承认?报官!”
有药农要冲出去报官,被村民们围起拦住,胡子壮汉沉了脸色:“你们一定要报官的话,那就别怪我们。”
药农见他们眼神阴狠,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你们想干什么?”
如成年人小臂粗细的棍棒在落下前被一根枯枝四两拨千斤地挑开。
两拨人中间出现一个眉眼如画的白衣青年,神色淡然,语气平和:“害人性命不可取。”
“你是谁?”
“哪儿来的小子?别多管闲事!”
宋影山的胸腔莫名发堵,他眉头微蹙又很快松开,看向村民们道:“你们伤人了。”
“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们干的了?”
“你谁啊你,凭什么管我们?”
“滚滚滚,别自找麻烦。”
宋影山抬手,正接下那胡子壮汉照着药农劈头砸下的棍棒。他没说话,只淡淡看着那壮汉。
胡子壮汉登时惊出了一身汗。他清楚自己那一棍究竟用了多大力,但是却被这个看着清瘦的青年仅用一根枯枝就轻飘飘拦了下来。
他变了脸色:“你究竟是何人?”
宋影山还未开口,忽然有一稚嫩的声音抢道:“你是那个人!在半山村的那个人!”
宋影山并不意外,这里有几个孩子是见过他的,认出来也不足为奇。
但怀谷子村的村民们一听就炸了:“是你!”
有人指向那些药农,质问道:“这些人,是你找来的?”
那些药农面面相觑,完全分不清状况。但也无需他们说什么,几乎瞬间,怀谷子的所有火力就跳过他们转到了宋影山一人身上。
“不是他还能是谁?不是他,他怎么会来救这些人!”
“我们和半山村的恩怨这么久了,之前都不见有人来说,我看就是他干的!”
“那群穷鬼肯定跟他说了什么,说我们想要他们的地盘,我看他们也想要我们的药田!”
“弯弯绕绕找个外人来对付我们……赶紧带着这些人滚!”
铺天盖地的指责谩骂几乎要淹没宋影山,他默不作声,福至心灵一般定定看向一处。
在人群背后,村子最中央的地方,有一个干净宽敞的屋舍。前门大敞的屋舍雕梁画栋,南北通透。它精致的与整个村子的其他屋舍格格不入,还占着最好的位置。
那个大堂中央,供奉着一尊神像。
神像雕刻得极为精美,似乎还能看见神像背后的林间有薄雾弥漫,雾气自下而上,隐隐透出袍摆上的山水纹路。神像左手的指尖虚绕着一根荆棘,另一手背在身后,虎口微张,像是在虚空中握着什么。
宋影山的目光往上,看见神像半敛的双眸中透出悲悯和宽容。
那一瞬间,宋影山不清楚自己该有什么反应。但他确实在剎那间如坠冰窖,手脚冰凉。
寻常来说,只有各个庙宇才会供奉神像。若是有凡人想自己在家供着哪位仙神,都是买张画像了事。没有哪个普通人为此花大价钱去雕个神像来。
即便面容有出入,宋影山依旧能认出来他们供奉的究竟是谁。这里的人,还供奉着仙尊的神像啊。他都干了些什么?他一边占着仙尊的身份地位,一边对付仙尊的信徒?
“问你话呢!哑了还是聋了?”
“不敢说,那就是他干的!”
不知道是谁推搡了一把,宋影山趔趄了一下。他胸腔那股莫名的堵闷感越来越明显,叫他又想靠近那尊神像,又想转身就逃。
这种奇怪的拉扯让宋影山生出一种空旷感来,好似他的躯体随时可以离开,但他又站在这里,隔空看着自己的灵魂有两种想法在你推我拉、谁也不让谁,一个打死不走,一个拼命想逃。
有人注意到他的目光,忽然笑起来:“傻了?你也知道举头三尺有神明,都闹到神跟前了才知道害怕?!”
宋影山神思恍惚,问道:“什么?”
“不知道了吧,方圆百里最灵的神像就是我们村的这一尊。”那人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直接和另一人拉着他拖去神像前,两人按着他想要他跪下:“来,到这儿来忏悔。害怕没用,求神原谅才行。”
宋影山的胸腔重重地跳了一下,他被按在地上半跪着缓了许久。只觉得越接近神像他的心思就越乱,像是有什么不该存在的东西在试图钻进他心中生根发芽,再疯长枝丫。
神域有言:凡人供奉的画像和神像中若有神君一缕神魂,便能庇佑一方。神魂与神君心神相牵,不可切断。是以凡人的祈愿神君都能听到。
邪念亦是。
还有一点是,当众生对着神像许下的邪念到了一定程度,也是会影响神像中的神魂的,神魂与仙神相连,同样会影响仙神的心念。而仙神往往都会在源头便选择收回神魂,避免被影响。
凡人只知不能在神像前有妄念邪念,妄念邪念多了,神像便不再显灵。原因皆在此。
这尊神像能影响他,必然不只是一尊普通的神像而已,可为何他先前并不知道这尊神像的存在?
想到这一点后,一股莫名的怒火翻滚上心头,卷着不知来处的杀意。宋影山知道自己是被面前这尊神像影响了,强自镇定道:“你们做了什么?”
村民们早都丢下药农几人围了过来,听他这话都莫名其妙:“什么我们做了什么?是你做了什么!”
宋影山撑住面前的蒲团,站起身看向神像,淡声问:“你们对神像做了什么?”
按住宋影山的有两个人,而他们用尽全力也没能压住这个青年,反而是他毫无压力地直接站了起来,仿佛他们施加在他身上的力道根本就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