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到淄城,齐王姜于还没来得及摆平恢复民生的一大摊子事情,又不得不再次召集各路人马举兵反击。
大部分人都认为楚国会顺着上次的路线继续攻击陈国边境,姜于也就派兵在陈国沿线驻守。
二十日,楚国抵达丹江边,开始攻城。
姜于写信斥责楚王道:“汝三月前还信誓旦旦的与我们歃血为盟,今日又背弃誓言,图为天下笑尔,看来楚王的信用还不如齐国的一个小小村长。”
楚王颇为无赖的回道:“能被几句写在竹片上的小小誓言捆住手脚的也只有你们中原人了,这难道不是愚蠢吗?楚国虽战败一次,但不妨碍这一次的胜利。不谷有敝甲十万,欲以观中原之政!”
中原诸国这次终于意识到,楚国在敖糜的十几年统治下,已经拥有了巨大的军事实力,否则怎么经得起一而再,再而三的主动战争?怎么能在三个月内就恢复了元气,轻轻松松再次调动十万大军?!
敖糜在信中的口气好似胜券在握,姜于感到奇怪,不过她很快便明白了。
二十三日,一封加急军报送至齐王于的营帐——申国艮城沦陷,国都平阳告急!
联军大惊失色,反应过来原来楚国攻陈只是佯攻,敖糜这次真正的目标是——申国。
姜于来不及多想,立即连夜派一将军领兵驰援申国,申国方圆不足二百里,只有十余城,若不及时营救,立即便有亡国之危!
“粮草,我们还要更多的粮草!”姜于清点完前线的补给,对郦渊道:“叫汉国拨更多的粮草来。”
郦渊道:“王上,您难道没有发觉,汉国借来的粮草越来越少了吗?”
姜于眼前一黑,内心感到一丝慌张。
催粮的盟主令如雪片一样一封接一封传到沣都。一个月后,丹江前线上飘起细细碎碎的初雪,河面即将结冰,两千石粮草也被运到了联军前线。
姜于问汉使:“怎么才两千石?”
汉使面不改色道:“这是汉国送来的最后一批粮食。”
姜于怒道:“为何!汉王也要背弃盟约吗?”
汉使道:“寡君说,加上上一次借出的粮食,汉国已为拒楚大业借出万石军粮。”
“那又如何?”
“这已是足够支持两次战争的数量。”使臣正色道:“所以,盟主您还要再叫寡君支持您什么呢?”
姜于这算是闹明白了,汉国真的不打算再送粮食过来了,她的语气变得很危险:“你敢和孤这样讲话,就不怕人头落地吗?”
没想到那使臣听到这一句后,眼中不仅没有害怕,反而露出一抹兴奋的光,“幸不辱命,死又何妨?”
姜于为使臣的表现感到奇怪,“你在汉国是几级爵位?出身何种世家?”
使臣道:“小臣没有受封,并无爵位,出身更是不值一提,草莽小卒尔。”
姜于奇怪道:“各国外交使臣历来都选自高门大族,精于辞令,举止有度,汉王怎么会派一个身份低微的黔首出使?”
使臣不卑不亢道:“小臣虽然现在没有爵位,家世也并不显赫,但若您杀了小臣,小臣便会有爵位了,小臣的族人也会在汉国成为受人尊敬的英雄门第。”
姜于一愣,说不出话来。
汉国最近到底在干什么?怎么和其他诸国开始不一样了……
但是她不会因此而手软,虽然是自己挥霍粮草在先,但汉国不听命于霸主也是事实,她必要采取些举措,给予威慑。
姜于叫人将使臣捆起来,待推出去斩首前,又问:“你们汉国人一向如此吗?”
那使臣依然临危不惧,道:“实不相瞒,小臣也并非汉国人,小臣祖籍在平阳。”
“什么?你是申国人?”姜于吃惊道:“你的母国就要被楚国灭亡,汉国不给粮草,你却替汉国说话?”
使臣道:“申国受到战火,那是楚国的错,与汉国无关。况且……小臣为什么要为申国国君说话呢?小臣在申国二十余年,岌岌无名,抱负无门,去汉国不满一岁,荣登大任,造福黎民,小臣要为谁说话,不是一目了然吗?”
在场诸人都为这个使臣的从容淡定而惊骇。
直到使臣的脑袋被砍下来,姜于还记得那嘴里说出的最后一句话:
“申君以众人待我,我则以众人报之;汉王以国士待我,我必以国士报之!”
使臣的人头在雪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来,鲜红的血迹染遍了营帐前的白雪。
这个使臣用自己的死亡,完成了君王的嘱托,换来了无上的荣誉、尊贵的袭爵、门第的兴盛。
齐王姜于扫视一眼营帐周围的臣子们,他们都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生怕下一刀轮到自己头上。他们看起来服服帖帖,仿佛姜于指向哪里,他们便会听话的打向哪里。
从前的姜于很满意这个状态,但如今,从那汉使的身上,她渐渐感到这是一种假象。
她轻叹一声,返回营帐,“夫为君驭下者,孤不若汉王矣。”
使命(三更)
战争还在继续,而为了这场战争,汉国也并不消停。联军与楚军作战,牵动着每个国家的神经。
汉国确实已经没有粮食可以借出去了,正如汉王所说,汉国借出去的一万石军粮足够应付两场战役,但是却被联军一次挥霍掉,接下来的战争走向,只能看老天的意思了。
战争进入拉锯阶段,各国看苗头不对,为避免殃及池鱼,纷纷采取闭关锁国的短期政策。
汉国派兵把守边境,时刻警惕风吹草动;蔡国也颁布了同样的政令,不再借道给联军随时使用;陈国和郑国兵力减弱,为保住家底,也收回了部分雇佣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