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于看出姚苣不是盘发戴冠的发型,而是扎发,便知道她没有入仕,就问:“王后心思灵巧,不痴不呆,你的父亲怎么不教你入仕呢?”
姚苣听她一口一个“王后”的叫着,颇不习惯,低头道:“父亲说臣有两位兄长入仕便足够,不需要臣再学习政事了。”
“愚蠢的老古董!”姜于毫不客气的点评起作为自己长辈的鲁公。
她走过来,和姚苣并肩站在殿门口,道:“坐吧。”
姚苣四下看看,坐?往哪坐?庭院中只有几棵树,哪有座椅?
姜于不管她,自己先一屁股坐到门槛上了。
姚苣:“……”
她只好也跟着坐在门槛上,好在这殿前门槛够长,她们一人坐一边,谁也不碍着谁。
谁能想到天下盟主、齐国国君的婚礼竟然是这样子的?也太肆无忌惮了吧。
就像姜于这个人一样。
“王后不必在意这些小节,在齐王宫,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忘记鲁国那一套烦人的礼仪吧。”
姜于抬头望望夜色渐浓的天,又道:“你曾救过孤一命,孤对你印象不错,在天下诸国之中,鲁国也是比较合适的联姻对象,所以……只要你不触犯界限,孤不会为难你的。”
这是一场妥妥的政治联姻,没什么好说的,姚苣也很明白,就问:
“那您的界限是?”
姜于冷笑一声,转眼看她,“这点把戏就不必在孤跟前装啦,鲁公让你来齐国,恐怕也是想要你当个暗通消息的间谍吧?想要摸清孤的底细?他是真不怕孤杀了你啊。”
姚苣吃惊地攥紧了袖子里的双手,一个字不敢说,怎么来齐国第一天,哦不,第一晚,就露陷了呢?
她不禁又看了看齐王姜于,虽然姜于相貌和去年没什么差别,但眼中的锋芒和冷静显然胜过从前。
姚苣想到她话里包含的深意,再想想这一年来听到的有关姜于的传闻,终于相信了。
她垂下眼,放弃抵抗,“您所猜不错,那您怎么还不杀了我呢?”
姜于道:“杀了你,谁做齐王后呢?你父亲还会再派一个间谍来的。”
姚苣静默了片刻,说到底,还是她比较好控制吧。
夏夜里传出蛐蛐的声音,远处的荷花池中也有零星的蛙声传来,四下里很安静。
姚苣永远不会告诉姜于,去年的这时候,小公孙姜勉就藏在她那里,她那时还天真的告诉那孩子不要害怕,他的姑母会接他回去的,最后,她就亲眼看着鲁公秘密处决了那个孩子,而鲁公说……那是新齐王姜于的意思。
姚苣一直不敢相信那是姜于会下达的命令,直到后来发生了许多事情……直到姜于坐上天下霸主的宝座,直到联军出其不意的击退楚军,直到今天她再次见到姜于,她才信了。
不拘小节,冷酷无情,却又看起来感情丰富,这是姚苣对姜于的最终印象。
姚苣不得不承认,在她还不了解姜于的时候,她为她的美丽风流而心动过,也为她真心实意的担心过,现在想来,都是些没什么意义的情愫罢了……
借着联姻,鲁公派她来时刻打探姜于的动向,而她却在第一天就暴露了。
姜于可不知道姚苣心里在想什么,她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语气却说出内涵最重的话:
“总之,苣翁主,哦不,应该是王后,一切都拜托你了,事关齐国与鲁国的和睦。你是聪明人,知道该如何做吧?”
见姚苣闷着不说话,姜于笑道:“怎么不答应孤呢?难道还没放弃?想趁孤熟睡时下手直接杀掉孤吗?”
姚苣赶紧道:“臣没有那种想法!”
她朝周围瞥了一眼,突然很奇怪为什么齐王的寝宫周围一个宫人都没有呢?
姜于一眼看穿她的疑问,就道:“孤不喜欢和人睡觉的时候有闲人打搅。”
姚苣脸刷的红了,终于意识到现在是她们的婚礼之夜,虽然她们年纪相仿,但姜于显然要比她成熟很多。
姜于很随意的坐在门槛上,不会因为君王的身份就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在她看来那些都是没用的东西,只有在偶尔的场合才用到。
她突然朝姚苣挪了挪,问道:“你能一生陪伴在孤身边吗?”
姚苣又吃了一惊,抿了抿嘴唇,姜于亮晶晶的眼睛盯着她,即使不笑也仿佛含情,姚苣意识到,眼前的人总能左右他人的情绪。
“如您所说,臣是来做您的正室的。”
“小聪明!”姜于摇了摇头,“那么身为正室,应怎样做?”
姚苣道:“协助王上,管理内庭。”
“你倒很大度。”姜于道:“那就不要喜欢上孤。”
姚苣的心头刺了一下,“什么?”
“不要喜欢孤。”姜于理所应当的说:“我们分别做好国君和王后的职责就好了,可以有感情,但不要有喜欢。”
说着,不等姚苣反应过来,姜于便站起来走进殿内,拿出了一只酒樽和一壶美酒,“我们一起饮了这杯酒,就当是约定好了,王后。”
她自顾自斟满一杯,仰头大口饮下,然后再次斟满,递给姚苣,姚苣也饮下了。
姜于关上门,迈进殿中,自顾自解下外袍,扔在衣架上,一点也不羞涩,朝姚苣敞开手臂,道:
“好了,不讲废话了,孤要困死了,来者是客,这种事情你大概也有自己的喜好吧,想怎样便怎样吧。”
姚苣又被她惊的一呆,什么叫“这种事情你大概也有自己的喜好”……
姜于见她像木桩一样一动不动,也惊讶了,不敢置信地道:“你……你都二十多岁了,还狗屁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