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主说想要风景画,她就画风景;单主说想要人物肖像,她就画人物肖像;甚至有的单主不懂艺术,只想要名作的仿品,她也就忍辱负重咬牙切齿地临摹那些巨作。
“这不是艺术,也不是在创作,”
她会边画边屈辱地向米斯达抱怨,
“这就是最低等的、用不上脑子的苦力活。”
一旁在hei,帮日常就是不带脑子砰砰开枪干苦力活的枪手同样倍受屈辱,也只能顺着她的话安慰:
“没办法呀,钱难赚屎难吃。至少这种画能卖出去赚到钱嘛——”
承受经济压力的可怜敏感艺术家当即尖叫:
“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这种垃圾都能卖出去,我的创作却卖不出去?你冒犯到我了!”
你看,他们或许并不合适,争吵也还是会发生。
为艺术争吵,为尊严争吵,为不同的观点争吵,唯独不会因为两人的关系争吵。
好在她的脾气总是来得快去的也快,加上枪手很擅长甜言蜜语地哄人,所以争吵总是很快结束。
这期间外界对她与‘男爵’过往的关注热度总算褪去,4楼仍旧没有什么访客,但她看上去也不再介怀了,楼上过去替她跑腿的男孩考上大学搬去了罗马,枪手干脆就连带着日常生活一起接手了照顾她的重任,在他的督促下,她变得不怎么酗酒抽烟,饮食作息趋于规律,肉眼可见地胖了一圈,整个人的气场也变得平和稳定了下来,连带着过去那些缭绕着她的苦楚悲观气息也跟着消散了不少。
除去偶尔无伤大雅的争吵,他们的交流几乎少得可怜,她开始将大把大把的时间专注到创作和思考上,安心沉浸于自己的精神世界里,全然不顾屋子里还有另一个性感帅气的意大利邻居。
唯一还能保证情人关系还成立的是,他们仍然会做i,以一种双方都能接受的频率——每一次毫不例外都由枪手先发起,她在这段关系里的一切都表现得极其被动,却也没有丝毫抗拒地欣然接受了所有。
每当情潮收拢归聚,台灯暖色的光线温柔地照亮那间狭小的卧房之时,米斯达都会有种错觉:
这是他最靠近她的时刻,虽然只有一小会儿,两人可以紧紧挨在一起聊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他也可以偶尔展现脆弱,这时她绝不会给予一丝失礼的嘲讽,总是耐心又温柔地倾听并带来米斯达所需要的‘平静’,然后再无情地把他踹下床,说:
“今天轮到你睡地板。”
孤零零地躺在地板上又或者床铺上时,他总会思考,过去从未有过的思考:
这会是爱吗?他希望是,可又清楚远不到那种地步。乔鲁诺说的没错,这仅仅是一种【迷恋】。
那她呢?她又是否【迷恋】他呢?
米斯达沮丧了:
她显然不会【迷恋】任何人,她只是放任接受了他的存在,像不喜欢猫的人善意地收留了流浪猫,任由猫进出自己的住所,但并不会对猫表示丝毫喜爱和关怀。
相比于爱人,她更多的还是在用爱艺术品一般的目光在看待他。
……因为她本就是爱艺术追求艺术胜过一切的人。
她会给他常人所没有的优待,同时也在小心地保持着自我独立,仿佛竭力证实她并不需要他。
但米斯达迫切渴望被需要!被小自己很多岁的年轻可爱情人依赖!
于是他开始尝试打破她的‘规律’来确定自己的特殊性,并在之后每一天相处的细微末节里努力寻找他被需要着的迹象:
她会跳下楼来吃他做的饭,她不见任何访客却唯独给他留门,她在亲吻时甚至会伸手轻柔地捧住他的脸颊……可她也会皱眉责怪他打扰她的思考,她会专注于作画而不理会他的撒娇,她还会在亲热后无情地把他踹下床!
真是可恨!可爱!……但又可恨!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他们明明已经如此亲密,至少相比起其他人,他可以称得上是最贴近她的存在,而有关于她的一切仍旧是谜,无法捉摸的谜,却也让枪手更加沦陷其中:
恋爱的多巴胺不就是在这样暧昧的揣测中生成的么?
那些飘忽的不确定性带来的不安是折磨的,却也在每一次被证实和确定后翻了倍的甜蜜。
“所以说她喜欢我吗?喜欢为什么不说出口呢?她不喜欢?不喜欢干嘛又愿意跟我上床……呜呜呜想不明白,就是想不明白嘛!可是越是这样越上头又是什么道理——”
日常在教父办公室里开恋爱座谈会的米斯达把所有与艺术家相处的细节尽可能地描述出来后,眼泪汪汪地转向两位无语的金发同僚开始寻求帮助。
乔鲁诺首先带着一脸【我很后悔撮合你俩在一起】的表情悲痛地宣布:
“你完完全全被她拿捏住了。”
“没有!她才没来拿捏我!”
枪手生气地为自己辩解,下一秒又陷入某种不知名的甜蜜忧伤地叹息:
“有时候真希望她能认真起来试图拿捏我呜~”
福葛咬牙切齿红着眼瞪着教父办公桌上那堆待处理的文件,犹如被勒住的猛犬急迫地想要扑咬敌人,耐着最后的性子质问:
“你为什么就不能直接开口问她呢?”
“我才不问,那太俗气啦,而且也太卑微,”
米斯达为自己定义的‘成长’不仅得意:
“我要等她自己说出口来。”
真实的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18岁的他必然会忍受不了这种折磨,头破血流也得问出个答案;但如今他受到她的影响,学会了思考,学会了把很多话压在心里,更多地是去观察。他大抵已经过了追求快餐式爱情的年纪,热烈直白的激情不适用于36岁的枪手,至少目前阶段他很享受这种步调缓慢平淡如水含蓄内敛的陪伴式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