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人质秋爽,赵晏然的态度是作壁上观。他只确保路繁叶和他家人的平安,至于一个婢女的死活,并不重要。
少年于隐蔽处瞧热闹,见知慈顶不住李护院和其他人的胁迫,接过装银票的包袱向院子行去,赵晏然发出一声轻蔑的“哼”。
赵晏然很了解李护院秉性,媚上欺下,嚣张跋扈。但在赵晏然看来,欺软怕硬是人的本性,李护院功夫不错,因此人品有瑕也就算不得大事。
反倒是知慈,赵晏然瞧见她被秋爽欺负还忍气吞声的模样便觉不喜。他认定此女窝囊懦弱,是他最看不上的那种弱者、任人欺凌的羔羊。
知慈屈从于李护院,就意味主动将自己的性命交到敌人手中。主动为人鱼肉,实在愚不可及。
赵晏然对她失去兴趣,开始研究起周围部署了多少锦衣卫。但就在这时,变故发生了。
知慈一说话,赵晏然就听出来她在使坏。那之后秋爽被杀,院内乱做一团,院外李护院和知慈剑拔弩张。
当知慈将剑柄递向李护院时,少年冷淡的面色勾起一个饶有兴趣的笑。原来这女孩不是个怂包,一出手便要人性命,倒是让他刮目相看。
赵晏然出声叫好。
下一刻,知慈回过头来,见到是赵晏然,她先是意外,随后神色变得愤怒,“刚才的一切你都看到了?”
少年‘嗯’了一声。
知慈被他无所谓的态度搞得更加生气,“那你方才就看着他害我?”
赵晏然道,“不然呢?方才你若乖乖听话了,那便也死不足惜。”
听他这样说,知慈一言不发,抿紧了唇。
之前她见赵晏然容姿端丽、武功高明,因此倾心于他;可打过两回交道,她才发现这人冷漠凉薄,性格恶劣至极。
知慈不想再同他说话。然而这时却又听见赵晏然道,“——不过,方才你让我瞧了一出好戏,作为回报,我会帮你赶走李护院。”
知慈一愣,抬头看赵晏然,只见少年眸中带笑,再无初见时的不屑和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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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随队伍回到路府时夜色已深,路府门前依然灯火通明,此时白巾教徒的尸体已经清走,路面大滩大滩的血迹,正由人用大量清水冲洗清理。
知慈回到丫鬟们的居所,屋内已经熄灯,于是知慈安静开门,悄悄回到了自己床位前。
“喂。”屋里角落的床铺,有人出声。
知慈听到了,却没应答。屋里住了十多个丫鬟,但因为平日基本无人同她说话,所以她下意识认为那声音是在喊别人。
“沈知慈,叫你呢。”那声音又道。
知慈听罢,转头看去看声音来源,角落黑梭梭一片,只能看清一个人影坐在床上,但知慈还是听出是之前同秋爽一起污蔑自己偷东西的那个婢女,名叫星月。
星月问,“秋爽呢,她怎么没回来?”
知慈道,“她死了。”
星月一噎,半晌道,“你在说笑吧。”
星月和秋爽平日玩得特别好,形影不离,二人拉拢其他婢女孤立知慈,平日一句话都不愿意和她说。此刻她想打听秋爽的消息,又主动来找自己说话,知慈根本不想理会。
星月望着黑暗中铺被子的知慈,又追问了一句,“秋爽她到底怎么了?”
知慈没有理她,铺好被子便爬上了床。
星月见知慈不理自己,只好躺回了被窝,心里盘算明天一早就去向护院们打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知慈闭上眼,没过多久她听见有人窃窃私语。知慈心知屋里其他婢女方才在装睡,见自己睡下便偷偷讨论自己方才的话。
知慈太过疲劳,迷迷糊糊中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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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知慈朦胧之间听见了开门声。
知慈睁眼,便见一瓜子脸美人坐在自己身边,蹙眉担忧地望着自己,“昨晚你一直不回府,我好生担心,后来我回去睡觉了,幸好幸好,早上过来看一眼,你总算回来了。”
知慈清醒了些,揉着眼睛道,“我没事,姐姐。等会同你说。”
原来美人正是知慈的亲姐姐沈纤纤。沈纤纤年方十八,比知慈大三岁,也同样在路府做事。但由于长相出众美丽,又擅长书法琴艺,因此被路繁叶的夫人选中,不必如知慈一般做洒扫庭院这种粗鄙的活计,而是做了路大夫人的贴身婢女,平日差事更体面,待遇也更好,寝居也比知慈住的大通铺舒服些。
知慈起身,洗漱换衣,随后同沈纤纤去饭堂吃早饭。
二人来得很早,饭堂里吃饭的下人还不多,知慈拿了一个小包子,一碗小米粥,还有一碟咸菜,同沈纤纤找了个好位置坐下。
知慈简单讲述了自己昨日的遭遇,沈纤纤听得紧皱眉头,“这个李护院,之前同他打交道还觉得他为人热情,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对你。”又道,“不过你这样也做太不留后路,若是他事后蓄意报复怎么办?”
知慈道,“那也总好过他们抱着团欺负人,走一步看一步吧。”
二人快吃完早饭时,饭堂人渐渐多了起来。知慈注意到星月也来了饭堂,走到护院扎堆的餐桌前,向几个护院询问着什么。
饭堂喧哗,知慈听不见护院和星月的对话,但她能猜到,护院给她讲了昨天秋爽死去的原委。
因为星月脸色明显越来越僵硬苍白,随即左右张望,与知慈对上了视线的一瞬,她就像被烫到一样,立刻收回了目光,不敢再看知慈。
就在这时,饭堂门口传来喧哗声。
知慈同沈纤纤循声望去,见到赵晏然站在饭堂门口,立刻成为了众人焦点。少年昨日的表现让路府下人们又敬又畏,不少人主动同他搭话巴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