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屋子是孙芳姑的起居书房,知慈曾经来过一次。屋里有间贴满镜子的地下室,知慈想带谢琅到地下室中躲藏片刻,避过鞑靼人的搜查后再离去。
二人爬进窖井进入地下室,一关上窖门,知慈眼前立刻变得漆黑。
密室内没有点灯,知慈刚走了两步便撞到了一个坚硬如石的物体上。知慈摸索半晌,反应过来那是无生老母的雕像。
“别动了。”谢琅悄声道。两人停下来,在黑暗中呼吸相闻,十分紧张。
时间一点点过去,不知过了多久,知慈突然听见头顶斜上方,有脚步声踩着地板,嘎吱嘎吱进了屋。随即头顶传来叮咣的打砸声。
鞑靼兵没找到他们,竟然在观内地毯式搜查,把观中的每个房间都毫无遗漏地排查了一遍。
脚步声越来越近,知慈只觉心脏都快要跳到嗓子眼了。
然而就在脚步声即将来到窖井正上方时,屋外传来另一士兵的声音,二人用鞑靼语交流了片刻,随即脚步声离去。
知慈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下来。
然而下一瞬间,黑暗的地下室上方突然窖门被开,出现光源,一张高鼻深目的异族人面孔从窖井中探出了头,竟是鞑靼士兵点燃火折子去而复返。
这样的突袭将知慈魂都吓掉了一半,只见那鞑靼人看见了二人,狞笑一声。扭头大声冲屋外说了一句鞑靼语。
随即,鞑靼人狠狠将火折子掷入了窖井之中,竟想将二人活活烧死。
火折子在地下室空中划过一道痕迹,点亮了整个地下室。
地下室被孙芳姑贴满了镜子,中间又摆着一尊无生老母的雕像,本就古怪无比。火折子划过的一瞬,镜面折射的无限空间被映照得深远无比,仿佛直通天庭和地府。更显得诡异。
居于密室正中的无生老母雕像,在火光的映照之下,其手中八卦盘也开始散发出妖异的橙红光芒。
接下来,诡异的事情发生了,火焰仿佛有了生命,犹如一根燃烧的绳索无限延伸,缠绕住了地下室上方表情狰狞的鞑靼士兵,那士兵哀嚎一声,全身都燃起了火焰,渐渐散发出皮肉烤熟的焦味,没了生息。
而地下室内,火折子落在地上,轰地变为熊熊燃烧的火焰,在镜中折射出的无限空间中仿佛无边业火。空间正中,无生老母的雕像眉眼低垂,无悲无喜。
妖异的火焰燃烧着,知慈皮肤灼痛、意识模糊,奋力想向外逃。但她发现自己身处于镜子延伸的无限空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出口。
知慈的五感在痛楚中渐渐消失,随即,她陷入了沉沉的黑暗中。
后悔
与此同时,京城。
赵晏然心急如焚寻找着知慈的踪迹。
下午他因为拒绝向同门承认知慈的身份,与知慈大吵一架。
其实他知道自己理亏,可知慈再怎么生气,也不该拿自己卧床那段痛苦经历,作为攻击自己的把柄。
因为知慈的每一句话都说中了他的心事。一直以来,赵晏然远比知慈更加相信,抛除他的武功和外形,自己就一无所有了。
瘫痪的时日是他最恐惧、最不堪回首的经历,周围人的反应印证了只要他躺在床上失去价值,那么所有人就都会离他而去。
那时知慈是唯一没有抛下他的人,对于赵晏然来知慈就像他精神世界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所以赵晏然理所当然认为,知慈会懂自己。即使自己错了,惹她生气,她也会体谅自己,不拿那段经历说事。
可方才与知慈吵架时,知慈毫不留情将自己瘫痪自杀一事作为攻击把柄,让赵晏然瞬间感到极度委屈和挫败。
他真蠢,他就不该对她抱有幻想。
就在这时,沈纤纤的婢女突然找上门。赵晏然感到莫名其妙,在他看来他与沈纤纤的关系早已生疏;何况沈纤纤已和路茂枝在一起,他不明白为什么她有事非要来找自己。
但知慈却立刻跳出来阻拦,虚张声势的威胁暴露了她内心的慌乱不安。一瞬间赵晏然占尽了上风,他看穿了知慈,看穿她很在意自己同别人走的近。
赵晏然心中升起一种残忍的快意,知慈拿他最狼狈的事往他心口扎刀,那他也要加倍奉还。知慈越怕什么,他就越要做什么。
她怕自己喜欢沈纤纤,那他就要告诉她,她根本比不上沈纤纤;她不想让他去见沈纤纤,那他就偏要见。
他要让知慈知道他没那么在乎她,更不是非她不可。
于是赵晏然头也不回随婢女去见了沈纤纤。
他来到孙记医馆,医馆内,沈纤纤躺在床上,见到赵晏然,情绪很激动。
她气若游丝,眼含泪花,“晏然,你真得来了。我知道这么做不合适,可最疼的时候,我想见的只有你。”
赵晏然敷衍应了一声,脑海中却依然惦记着临走时知慈伤心又愤恨的眼神。
另一边,沈纤纤低声幽幽道,“从前我一直没告诉你,其实我这辈子喜欢过的男子只有你。”
沈纤纤的话赵晏然听见了,可他心里没有产生半分波动。
若是换做半年前听到沈纤纤诉衷情,赵晏然一定会暗自兴奋。
可此刻他却觉得无趣极了。
他忍不住心想:若这些话是知慈说的该多好。
他突然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和谁在一起都可以。旁人再好与他何干?即使他嘴上表现得再不在乎,但他只想听知慈说喜欢自己。
与知慈争吵时他只想赢,可一旦离开了知慈,赵晏然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他气知慈往他伤口上撒盐,可真要让他把知慈彻底推开,他又割舍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