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易虽即将而立之年,但由于从北平长大的缘故,颇有一种热血青年的感觉,闻言,便又想起了沈存对自己功勋的否定,不由得有些气愤,但又克制住了,向徐平阳问道:“若是本王不愿随徐少傅之意,徐少傅可会继续跟随本王?”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沈易鼓起勇气看向徐平阳,期望得到一句愿永相随于王爷的回答。
却见徐平阳面色如常,没有丝毫犹豫便答道:“王爷若是执意如此,一辈子做一闲散王爷,臣只能另自跟随明主。”
徐平阳心中很清楚,沈易这表面上求忠心的话语不过是想试试自己对他的“忠心”罢了,心中免不了几分厌恶,脸色便更加冷漠了。
沈易见此,收起了试探的态度,说道:“还请徐少傅容本王想想。”
“还请王爷三思,文安帝年纪愈大,猜疑心便愈发严重,时而是一明君,心怀天下,时而是一昏君,不顾天下。今日尚且是对王爷辱骂,保不准明日便是将王爷诛杀。”徐平阳闻言,强忍厌恶劝阻道,“王爷一味忍让,来日,若是运气好,便只会被迁回北平,继续过寂寥生活,兴许还会在北平待上二十三年,王爷还有几个二十三年?若是运气不好,怕是会落得如同西汉武帝太子一般的下场,今日被诛杀,来日便被怀念。”
徐平阳这话说的确实没错,沈存年纪越增长,猜疑心便越强,不光人难以猜透,脾气也变得阴晴不定。
沈易听完徐平阳的话并细细思考了一下,冷汗顿时流了出来:眼下摆在他面前最好的路,似乎确实是谋反。
但同时,沈易不由得怀疑起徐平阳的动机,幼时在北平时,沈存不管不问沈易,众人只当他是皇家弃子,对他的照顾自然无比敷衍,老师也不会配备。
嫡长子早该读书的年纪,沈易还在玩耍。此时突然有一男子说要做他的老师,沈易十分高兴,便立刻答应了下来。
男子正是徐平阳,徐平阳年长沈易十一岁,彼时已是着名的北平才子,年纪轻轻便主动来当沈易的老师。
众人皆不解徐平阳一介才子,为何要跑去教一个皇家弃子,那时徐平阳只说过一句话:“弃子何尝不能为帝?”
此话说出来无伤大雅,虽说沈易为弃子,但谁也不敢保证文安帝不会将沈易接回,太子未立,无人敢胡言。想必那时徐平阳便已经规划好了这一切。
想通后,沈易望向徐平阳的目光有了几分凝重,他之前从未想过徐平阳的目的,他教了自己二十多年,由幼时的七岁孩童至今即将而立,他只以为徐平阳为荣华富贵而来,没曾想竟是为了这天下而来。
徐平阳察觉到沈易目光的变化,便冷漠问道:“王爷可想好了?”
沈易见徐平阳已无平日的一抹淡淡微笑,心知这是徐平阳厌烦了,便下定决心,起身牵起徐平阳的手,说道:“本王想好了,起兵!若是胜利,定将徐少傅升任丞相,改称徐相!”
徐平阳说的的的确确很有道理,沈存虽表面上看是对自己愧疚,极力补救,但实质上还是不大信任自己,暗杀周妃,只为让自己迎娶林家女,只因周妃是农户之女,林家女为丞相之女。但在自己前日刚带周妃上殿见沈存,下一秒便暗杀周妃,不仅是将他当时所爱杀害,还是在赤裸裸的打他的面子。
现今好不容易做了一些不会被人觉得是个无用之人的事,怎料沈存否定且欲夺权,这也是沈易无法忍耐的,况且除此之外,他也因另一件事才决心起兵。
“既然如此,还望王爷今后不悔于此决定。”徐平阳的表情仍无变化,只是语气中的不满减少了几分,“臣会替王爷谋划好,但当务之急,还请王爷前去恳求文安帝将攻兀靡之军的兵权归还于你。”
沈易在进攻兀靡的时候所率领的军队早已被徐平阳忽悠了个遍,不愿同意的基本都被徐平阳秘密坑杀在了兀靡附近,将士以为徐平阳将不愿同意的人送了回去,便也有了底气,并未在意兀靡驻地附近多出来的小土坑。
这些事情沈易自然是不知道的,但徐平阳不敢保证的是,那远在北边镇守边疆的李晏有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徐平阳干这些事情的时候,李晏尚未被调离,以她的才能,理应发现了异常,保不齐对自己有了几分提防。
徐平阳边离开边盘算着如何消除北边的威胁,而沈易经过了短暂的思考,也踏上了前去寻找沈存的道路。
站到沈存殿前时,沈易心中还有些忐忑,毕竟造反可不是一件小事,宫人禀报后,沈存便让他进去了,沈存明显最近身体不佳,闭目养神的次数多到连沈易都察觉到了这一点。
“何事?”沈存敲着椅子上的靠手,没有睁眼,但面容可看出一丝病态,“兀靡一战,可想清楚自己有何错了?”
此刻的沈易被提到兀靡一战,就如同炸了毛一般,正想发作,便猛然想到了徐平阳交代的话,只能咬咬牙认下:“儿臣知错,兀靡一战,确是儿臣刚愎自用,高傲无能,白白葬送了我大普将士性命。”
沈易认错,倒是令沈存意外,不由得睁开眼打量起了这二十多年来鲜少见面的儿子,良久才说:“你倒是终于愿认下这错了,看来徐少傅尚未把你教的太烂。兀靡一战能攻下兀靡七城,倒也不错。”
闻言,沈易又开始动摇造反的想法,但若是此刻告诉沈存徐平阳劝自己谋反,多疑的文安帝怕是连二人的朋友都不放过。
可徐平阳厌恶的实在是太明显,他此时把他供出来,怕是在死前都只能看见徐平阳厌恶的神情,兴许还混杂着几分恨意与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