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再多的自责都于事无补,任何安慰的话语也都是徒劳的,男人换了一只手拿烟,由口袋里掏出纸巾递到曲妙婷面前。
曲妙婷原本就处在脆弱即将崩溃的边缘,陆谦将手伸过来时,她像是绝境中抓住了最后一根可以依靠的浮木,几乎没有片刻犹豫,扑过去将脸埋在了男人肩头。
“是我的问题。”曲妙婷哭声终于控制不住:“佳乐生日那晚就应该带他去医院检查的,我当初为什么没有坚持?为什么要轻信他说的话?”
陆谦手掌轻轻拍在她的背上,沉着的声线回响在走廊里:“现在知道也不晚,听医生的话,先积极配合治疗。”
曲妙婷靠在他肩头平复了会儿情绪,等自己哭相没那么难看了,这才缓缓抬头,由他的怀中分离出来。
声音沙哑着问:“你说爸爸万一真的……整个曲家,是不是就垮了?”
“现在不做那些设想。”陆谦眸光沉下来:“你只用把家人照顾好,剩下的事情我来想办法。”
“不管是转院还是寻找国外更权威的医疗机构,总有人能拿出一套最优选的治疗方案。”
“现在不是该慌乱的时候,你只有把自己先稳住,咱们才能说更长久的以后。”
曲妙婷正值六神无主的时候,陆谦这番话无疑又给了她力量。
女人深吸口气拨了拨耳鬓的头发,抬头望过来时,瞳眸中交织着复杂的情绪:“陆谦,我现在好像能感同身受到亲人离自己而去的痛苦了。”
“你母亲当年从陆家离开时,咱们年龄都那么小,你是怎么一个人挺过来的?”
话题在猝不及防间转变,曲妙婷问完这一句后,面对面站着的两人皆是沉默了。
这个问题着实叫人没法回答。
陆谦承认自己童年的确经历过一段非常晦暗的时光,这也是他一成年便选择从家里搬出来独住的重要原因之一。
母亲如今已在异地开始了新生活,自己与继母之间虽然不亲近,但也没有什么太大的矛盾。
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当年因为母亲争不到抚养权而误以为自己被抛弃的失落感,早已随着时间的推移被慢慢消磨。
曾经深植于内心痛苦过、挣扎过的那些情绪,现在回头,留下的也不过是已经释然的淡淡一笑罢了。
男人深陷在思索中,而从始至终,曲妙婷的视线也未曾从他的身上移开过。
不可否认,除去两人之间没有感情这一点,出于外貌、事业、责任心各个方面的考量,陆谦的确是完美到无可挑剔的联姻对象。
这些年,身边不少姐妹也曾劝过她一定要把男人抓住。
曲妙婷深知父亲一直以来的想法,即想让自己余生找到可靠的归宿,也想将曲家的生意牢牢绑定在tk这条大船上,以求多一重保障。
可如今眼看着大厦将倾,静下心来想想,自己一直以来秉持的不婚主义观念在家族利益面前简直是可笑。
或许自己从一开始就不该因为这种事跟父亲争执的,听老人的话既能少走些弯路,于自己而言好像也并没有什么损失。
这么想着,曲妙婷目光由怔愣中收回,几乎是一瞬间就脱口而出:“反正咱们之间的关系父母也都默认了……”
“陆谦。”曲妙婷唤他一声,忽而认真地看过来:“就当是为了哄我爸爸高兴,要不,咱们结婚吧?”
“婚后依旧可以互不干涉,反正你也没有更合适的对象,不如考虑考虑我啊。”
话里的最后一个字由她口中说出,对方手里那根香烟刚好也燃到了头。
将指尖最后一丝星火摁灭,男人倚在墙上未有作答,长久的静默后,突然抬眸出声:“抱歉,这件事情,我没办法答应你。”
“我们现在应该做的是及时止损,而不是让错误愈演愈烈再继续下去。”
曲妙婷闻言眸光滞了滞,心头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来,兀自反应了一会儿,这才犹疑着张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最近经常在自责,当初不该这么草率答应你的提议。”男人的声音沉下来,虽然平静,却带着令人喘不过气的压抑:“造成长辈们这么深的误解,我确实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现在说这话可能不太合适,但我想……”
“我们应该尽快结束合作关系,停止对所有人的欺骗。”
陆谦这话着实让人始料未及,曲妙婷眼中闪过一丝错愕:“怎么突然……”
说罢拧眉正了正神:“我能问问原因吗?该不会是我说要结婚,把你给吓住了吧?”
“嗐,我其实没有要强迫你的意思,你要是不愿意,咱们大可以……”
“不可以。”陆谦将她的解释打断,没打算遮掩,直截了当道:“我有喜欢的人了。”
曲妙婷同陆谦从小一起长大,这也是她第一次从男人的口中明确听到“喜欢谁”这几个字,闻言便是一愣,沉思数秒后回神,脸上浮现一抹尴尬:“真、真的啊?”
男人定定望着她。
“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曲妙婷说着扯扯嘴角干笑几声,下意识退后几步将两人的距离拉开,看到陆谦衬衣肩头被自己蹭上的口红印和泪痕,更是让她感觉到无所适从。
“刚刚是我太冲动了,实在抱歉啊。”人抬抬眉毛长舒口气,望向窗边整理了一下思绪,过了会儿,又回头看过来:“对你说的那些话,你一会儿出门就忘了吧。”
曲妙婷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想法,既为好友找到真爱而感到高兴,心中又不免一丝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