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佳乐没细说曲仲伯的病,只是礼貌点了点头。
“今天和陆谦怎么招呼不打一声就直接过来了?”女人笑眯眯摸了摸裤腿:“太仓促了,我也没准备什么好东西招待你们。”
曲佳乐斟酌了一下,小声解释:“陆谦过生日的时候刚好在国外出差,回来后我问他想去哪儿庆祝,他就带着我过来了……”
他这端话音落地,女人脸上的笑意却在下一秒僵住。
对方似乎是把这茬事忘了个干净,在心里默默算了下日子,这才有些恍惚地感叹道:“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怎么30年都过去了。”
说完慢吞吞站起来,忽而回头看向曲佳乐:“对了,陆谦小时候有一本成长相册应该还放在我这儿,你稍等我上楼去找找啊。”
“今天也是赶巧了,让陆谦把东西带回去吧,也算保留下一些童年珍贵的记忆。”
女人说话时陆谦刚好由门外进屋,目送她上楼,之后在曲佳乐身边坐下来。
曲佳乐扎了盘子里的水果问他吃不吃,男人摇头,凑到他耳边低声:“我过敏,你失忆了?”
因着人这话仔细一看,曲佳乐这才发现自己递过去的竟然是芒果,于是赶紧将叉子放下。
自己只是看晃了眼,可陆谦母亲好像是真的忘记了他过敏的事,不然刚才怎么还会把盘子往陆谦跟前推呢?
正思索间,女人已经从楼上下来,两手空空、望过来的神情有些尴尬:“瞧我这记性,相册太多年没翻过,也不知被我收到那儿去了,这一时半会儿的,还真是没找着。”
“还能放哪儿去了。”她这边刚说完,不远处的微波炉跟前,一道声音紧跟着想起:“年前家里不是大扫除过一次吗,八成是当废品卖了呗。”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女人回头看过去,言语略有警示,却半分没让人看出生气或是责怪的意思。
虽然女人的原计划是要带孩子出去买手机的,但陆谦既然来了,最后还是将他们留在家里一起吃了顿饭。
女人的丈夫中午下班回来,看到陆谦在桌边略有吃惊,未曾表露出不悦,反而很客套地与他问好。
五个人围着四方桌坐下,曲佳乐搬了凳子与陆谦挤在一起。
女人的手艺不错,桌上摆的都是些家常菜,曲佳乐因为肚子饿多扒了几口,余光瞄向身旁的男人,这才发现他筷子动得并不是很频繁。
男人眸色收敛着,吃饭时几乎没有在看对面的三人。
丈夫关心女儿的学习,妻子自己没吃多少全程只顾着给女儿夹菜,说是学校里点的外卖不卫生,想吃什么家里面都能给她做──一家三口,好一副其乐融融的场景。
隐约觉察到身旁人并没有很开心,曲佳乐往人碗里夹了颗菜,小心翼翼撞撞陆谦的胳膊。
男人的手从桌下伸过来,将曲佳乐放在腿上的那只手攥在掌心,情绪很淡地冲他笑了下。
对面的女人看过来,这时才想起发话:“陆谦啊,家里今天食材有限,饭菜不可口的话你多担待。”
“想吃什么自己夹,妈妈就不招呼你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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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没有再久留,陆谦叮嘱女人照顾好自己身体,便拉着曲佳乐与人道了别。
临出门时曲佳乐往桌上看了眼,陆谦带来的补品、衣服、包括那只价值不菲的玉镯,从始至终女人都不曾有心思打开过。
两人来时坐的计程车,现在回去陆谦却说想让他陪着一起走走。
曲佳乐站在男人身边,步伐慢慢悠悠,主动去牵对方的手。
陆谦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打趣般看向他:“难得这么主动,连你也觉得我可怜了?”
曲佳乐抿唇,一双瞳眸水汪汪望过去,欲言又止,突然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可以安慰到他。
“你倒是不必用这种怜悯的眼神看我。”男人浅浅勾唇:“我其实早就已经习惯了。”
“之前过来的几次,她们也都是这个样子的。”
男人眉心微拧着,目光不知不觉有些失焦,眸底的情绪复杂:“昨天你问我过生日有没有想见的人,想做的事。”
“其实早就能预想到结果,但我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过来看看她。”
曲佳乐身侧,握着他的那只手无形中紧了紧。
“当年争不到抚养权并不是她的错,现在有了自己的家庭、生活和注意力的重心有所转移也都是人之常情。她毕竟是给了我生命的人,我总归是希望她过得开心的。”
“可你一点都不开心。”曲佳乐喃喃带了些哭腔,说话时心里一阵阵揪着疼。
饶是平日里再迟钝,陆向远与陆谦之间的父子关系并没有多亲近,他还是能看出来的。
父子之间的情分已经如此生疏,生母就变成了血缘近亲中唯一能给陆谦温暖的人。
可那个女人究竟明不明白她对自己儿子都做了些什么啊?
今天猝不及防的一场会面,也让曲佳乐第一次意识到一直以来自己所依赖的、在自己心目中永远完美无缺高山一般可靠的男人——他也会有脆弱到无能为力的时候。
他没有自己想像得那么无坚不摧,他的内心孤独,爱情也好亲情也罢,他也是有正常人的情感需求渴望被爱的。
想了这么多,最最令曲佳乐懊悔的是,陆谦的母亲或许有理由忘了他的生日,可自己这么多年来几乎与他朝夕相伴,这么重要的日子竟然同样给忘了——自己真的是该死。
怔忪间,男人出声将他的思绪打断,摸摸他的头,神情温和道:“曲佳乐,别这样。”